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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交鋒

  再仔細看看,二者其實相差甚遠。

  在五官上,面前的人長的更爲粗曠一些,濃眉寬臉,上脣留着八字髭,下巴一縷短襞不過三寸,鬢角斑斑點點略夾雜着白髮,面孔也比自己師傅看着要年輕幾歲。

  舒殿合落目到對方平放在腰前的右手上,僅拇指和食指之間有薄繭,是讀書人專有的特點。而她的師傅雙手因常年與草藥打交道,不僅十指都長有老繭,皮膚也被燻的發黑。到冬季天氣乾燥時,常常會皸裂疼痛。

  氣質更是不同。師傅生活在山野中,無拘無束,和藹中自帶一股神采飄逸。與面前光是站着不開口,周身就釋放出威嚴的人,有着天壤之別。

  在確認對方與自己師傅有大不同之後,她心裏生出了一絲絲失落。

  在舒殿合打量馮煥森的過程中,馮煥森也在端詳她。時間一晃如白駒過隙,那時方兩歲的女嬰,如今竟然平安成人。他當初選擇把她交給自己的哥哥撫養沒有做錯。

  原本以爲兩人的聯繫,只到他將她交給自己哥哥的那一刻,沒想到時隔十七年之後,自己會再見到她。

  既不知是造化弄人,還是命運使然,也難料是吉,是兇。

  或說來的巧,也未嘗不可。

  時間過去的太久,那人的長相早已被他遺忘,但瞧舒殿合生的這般好模樣,馮煥森見她的第一眼也沒有熟悉感,應該是盡得她父母兩人的優點,而不是僅僅肖像其中一個人。

  這無論對誰都有好處。

  馮煥森略作思考後,正想開口說話,舒殿合卻搶先了一步,打破了書房內僵持的氣氛。

  “草民見過馮丞相。”

  “你師傅的信,老夫看了。”馮煥森看向舒殿合的目光意味深長:“你如今是遇見甚麼事了,需要老夫的幫忙?”

  馮煥林將舒殿合爲何扮着男裝,和進京的原因始末,在信內盡告知與他。

  之前皇上患病時,他協助太子暫代朝政,整日與朝臣勾心鬥角,無暇顧及後宮的事。對公主請來一位神醫爲皇上治好病的事僅略有耳聞,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會是舒殿合。

  的確是他大意了,萬幸舒殿合沒有折騰出甚麼大事來。

  舒殿合從沒有打開過師傅寫的那封信,如果她猜的不錯,應該是些求助馮煥森幫助自己之語,因此對馮煥森有此問話,早就做好了準備,答道:“此來的目的,並非有求於馮丞相,而是代師傅來問候一聲馮丞相。”

  曾讓馮煥林把自己當作死了,刻意與馮煥林十幾年不通書信往來的馮煥森,早將兄弟情誼拋之千里,忽然聽到自己的長兄掛念自己,略感稀奇。

  他抬手捻着下頜的須,道:“蒙他有心掛念了,老夫甚好,不知道長兄生活如何?身體可還健朗?”

  適才不好一上來就直接與人家報喪的舒殿合,正等着他問出這句話,聲音一低道:“四個月前,師傅因病駕鶴西去了。”

  縱然是平日裏將自己的喜怒隱藏起來,恐爲人所察的宰執,突然聽親人離去的消息,也出現了片刻的失神,之後又立馬恢復正常。

  “葬在何處?”馮煥森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

  “遵循師傅遺願,楚庭府藥院後山,依山傍水處。”

  馮煥森沉默了半響,徐徐道:“人各有命。算來長兄,也已過花甲之年。能得善終,實是萬幸,勿要太過悲傷。”末了,反倒安慰起舒殿合來。

  舒殿合還沒有想到應他的話,就聽他問道:“長兄離世時,有留下甚麼話嗎?”

  “師傅給我留了一封信。”舒殿合直言不諱,想問清楚自己的身世來歷,纔是她來找馮煥森的真正目的。

  “信裏說了甚麼?”馮煥森一咯噔,凝視着舒殿合,謹慎的問道。

  “師傅說,十七年前是馮丞相將方兩歲的殿合送至他處,囑託師傅將殿合撫養成人的?”舒殿合探究地問。

  馮煥森不置可否。

  舒殿合見狀,繼續說道:“殿合原本以爲自己是師傅撿來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突然從師傅的遺書中得知自己是由馮丞相送來的,在絕望中萌生出一絲期盼來,便想着來到馮丞相面前,問問自己到底是從何而來,父母是何人。”

  頓了頓,言語間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懺悔道:“殿合身作不孝女,在過去的十九年裏,從來沒有想過要尋找自己的父母,內心十分慚愧。”

  “父母若是健在,念來應到蒼老之齡。作爲父母的子女,自然應該承歡膝下,乞養終老。若是不在了,也應認祖歸宗,替父母奉守陵墓。”

  “殿合不願再做不孝子女,此來的目的,正是爲了瞭解身世。”她掀起袍子,屈膝跪在馮煥森的面前,重重的磕了個頭,求道:“請馮丞相傾囊告知。”

  在她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下,鐵石心腸的馮煥森似有所鬆動,想起當年那人對自己的賞識之恩來。假如沒有那人的點撥和提攜,也就不會有今日權傾朝野的自己。

  他一面對舒殿合生出可憐之情,一面又不得不擔憂,自己若說出實情來,將來會不會醞釀出滔天大禍來,牽連到自己。

  快速的想好了推詞,馮煥森幽幽嘆了一口氣:“老夫送你離開之日,就猜到會有今日。”

  “當年老夫是受人所託護你周全。那時候自己不好親身撫養你,纔不得已將你送到你師傅那兒去。所以老夫並非你想象的那樣,知道所有事…”

  舒殿合不是傻子,沒有那麼容易就被哄過去,追問道:“那託付丞相的人是誰?”

  馮煥森沉吟半響,爾而道:“若是老夫不願說呢?”

  “丞相要能夠據實以告,殿合不甚感激。要是不願,殿合也不會苛求丞相。自當不畏艱難曲折,親身去尋找答案。”舒殿合雙眼微紅,神色堅定地說。

  馮煥森氣息一滯,深知如果今日他不能安撫住舒殿合,放任她肆意去尋找自己的身世,定然會爲自己帶來數不盡的麻煩。與其這樣,倒不如將舒殿合的行動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來的穩妥。

  兩相權衡,馮煥森心裏已然謀劃好了下一步,嘴上卻裝作無奈:“又是何必呢?”

  見舒殿合毫無退縮之意,他似惋惜,又似猶豫的說道:“老夫也是爲你好,你怎麼就不明白老夫的苦心呢?”眼睛的餘光注意着舒殿合面上的表情,反覆試探:“你真的欲知道?”

  舒殿合不改初衷,斬釘截鐵地點點頭。

  “那好…也不是老夫不肯說,只是怕你知道你的身世之後,會爲自己帶來災禍…”

  舒殿合聞言擰緊了眉頭,自己的身世果然如自己猜想的不那麼簡單,道:“殿合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後,未來是福是禍,殿合願一人承擔,決不會牽連丞相。”

  “但願如此。”馮煥森別有深意的說。

  兩人的一番言語交鋒,互不相讓。明面上,老謀深算的馮煥森不得不爲舒殿合的堅持而讓步。實際上,馮煥森以退爲進,反將舒殿合接下來的行動,都置於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踱步到舒殿合的身前,將跪着的舒殿合從地板上扶起來:“起來吧,老夫告訴你便是。”

  “不過在老夫道出你的身世之前,你要先答應老夫一件事情。”

  “何事?”

  馮煥森橫的一問:“你今日是怎麼和公主一起來的我府上?”

  舒殿合不明其意,如實說道:“當日入宮之時,得與公主相識。今日在街上偶然遇見,她得知殿合欲來尋丞相,便自告奮勇願意帶殿合來登門拜訪。”

  “公主可知道你的女子身份?”

  “未曾告知。”

  打舒殿合一進門起,馮煥森就在觀察她的一言一動。

  僅從外表來看,任誰也無法相信如此翩翩少年郎英俊的模樣下,竟然是女兒身。

  大概是從小被當作男子養活,她的行爲舉止也無半分女子拘泥姿態。

  如果不是馮煥林信中提前告訴過,以馮煥森鑑人無數明察秋毫的眼光,一時之間可能也分別不出她的真實性別。

  馮煥森在腹中籌謀着之後的打算。

  想要把舒殿合控制在身邊,需要合適的理由。舒殿合的出色相貌,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關注,特別是她如今還是男子打扮,萬一…但容貌是天賜的,非人力所能改變,他過分糾結也無用。

  “不知丞相想讓殿合答應何事?”舒殿合以爲他忘記了剛纔所提到的事,從旁提醒道。

  “你勿要急,讓老夫想想。”馮煥森言語安撫着舒殿合。

  在書房內兀自轉了一圈,打算尋個合適的託詞,思來想去,倒不如敞開來說來的明白。

  “老夫要你先答應老夫。無論你接下來打算做甚麼,都要掩住自己的身份,不讓除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馮煥森神情嚴肅地說:“若是不慎暴露出來,老夫恐你會招來殺身之禍。”

  見舒殿合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面露不解之色,他不知不覺地將舒殿合引上他想讓她走的道路上。

  “這與你的身世有關…”

  作者有話要說:忙到現在剛剛下班。

  這章寫的,令我拾起了對大白話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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