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說

字:
關燈 護眼
元小說 > 須盡歡 > 第18章 悵然若失

第18章 悵然若失

  宣城扭頭一看,除了她的太子老兄還會有誰,短暫的慌張之後,又鎮定了下來:“太子老兄此刻不忙國事,怎麼會突然來這裏?”

  “這話我倒想問你。舒大夫走了,你不送送他,偏在這高樓上做甚麼?”

  高樓上風大,太子剛從樓梯走上來,赭黃色的衣袂紛飛起來。他先打量了宣城的衣着,確定她不會因爲久站在這裏而着涼。

  宣城扭扭捏捏,吞聲不答。

  太子走到她的身邊,順着她的目光眺望,如醍醐灌頂,自個尋着了答案,出一聲悠長地,“噢~”

  “我還道是你不知道舒大夫今天離宮,想來提醒一聲,沒想到是我多餘了。”他調笑道。宮內的流言蜚語,包括宣城命尚衣局給舒殿合製衣,和親自去太醫院找他的事,他都聽說了。

  宣城被人撞破了祕密,臉一紅,梗着脖子,哼了一聲,欲蓋彌彰道:“太子不怕耽誤了政事,再被父皇責罰嗎?”

  “孤只是怕有人在孤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孤的宣城公主拐到走。”太子明裏暗裏都在戳着宣城。

  “胡說,誰有膽子把我拐走?”宣城啐道。

  太子但笑不語,不置可否,細心發現妹妹今天有哪裏和平時不同。他仔細尋找着,突然發現宣城時常掛在脖子上的紅繩不見了,問:“我送你的玉鎖呢?”

  宣城一激靈忙捂住脖子,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太子心下了然,一抬眉:“送人了?”

  得到的是宣城期期艾艾的承認。

  那塊玉鎖,自宣城五歲他送給她起,宣城一向視若珍寶,貼身佩戴未曾解下來過。一塊小小的玉鎖而已,即便是自己送的,太子也不是介意,但這麼重要的貼身東西,都給人家了。看來舒大夫帶走的,不僅是公主私庫裏的名貴藥材,還有他這妹妹的芳心。

  “既然喜歡,爲甚麼不求父皇將其留下?”

  宣城語氣略帶澀澀地說:“他心裏只有他的師傅。”隨便拿他師傅一嚇唬,這人立馬就緊張起來。

  “那就承認喜歡了?”

  宣城猛的被戳中心思,扭頭對上太子正中下懷的眸子,便知道自己上當了。

  “沒有!不可能!”她打死也不承認。

  她吐舌朝太子做了一個鬼臉,然後昂首挺胸的打他面前經過,頭也不回,灰溜溜地遁走,生怕走慢些,太子會再問出一些震驚人的問題。

  太子臉上掛着得逞的微笑,望向那個即將被城樓遮掩住的身影。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和了解,舒殿合醫術和人品,太子看着是不錯。

  唯一有缺的是舒殿合的白身身份,既無一官半職,也無身家背景,就連父皇要給他的賞賜也拒絕了。他的父皇是不會允許自己的掌上明珠,下嫁給這樣無權無勢的人的。他也擔待不起宣城的公主身份。

  但是,三年一次的科舉即將到來。大豫求賢若渴,從來大方對待那些有能力的人。只要他們願意,且能夠通過各級考試,改變命運之路暢通無阻。倘若對方真的有心,不久之後他應該還能看到舒殿合,因此並不打算出手干預。

  “妹妹長大了。”太子自言自語道,語氣上頗爲欣然。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直白,即將轉過一個角的舒殿合似有所感,皺皺眉,朝高閣這邊瞧了過來。

  高閣上甚麼都沒有,包括其左右,舒殿合回首,是自己多想了?

  就在她止步不前之際,迎面而來一頂竹青色轎子,除了轎伕以外,轎旁還緊跟着一個錦衣的小廝。

  皇宮的宮道上是不允許縱馬的,可以乘轎子,但能夠乘轎子進入皇宮的人也在少數。如果不是王公貴族皇子公主,就是大臣中上了年紀,腿腳不便的三公宰執,得了皇上恩典。

  隨着一人一轎擦身而過,舒殿合嗅到了淡淡的藥香,腳下的步伐卻沒有因此停滯。

  等拉開一段距離之後,那頂轎子突然停了下來。

  小廝上去聽候,轎中伸出一把扇子,微微掀起轎簾:“方纔過去的人是誰?”

  小廝回頭望了一眼,道:“稟九郎,屬下不識,看樣子不是宮裏的人。”

  月牙兒在皇宮的飛檐斗拱間升起,這纔剛入春沒多久,太陽沒去後,寒冷便再次捲土重來。

  宣城沐浴之後,絞乾頭髮,僅着着褻衣,仰躺在了自己的牀上,四肢無力,不想動彈。她父皇身子好了,侍奉左右的工作便由中官代替,不再需要宣城親自上陣。這段時間可把她累壞了。

  她的貼身宮女棉兒端着冰糖燕窩進來,一看她這副模樣,忙不迭的將燕窩放到桌子上,然後上來爲宣城拉開被子蓋好,道:“現下溫暖了,公主還是要注意身子,小心着涼。”

  話音未落,宣城就打了一個噴嚏。

  棉兒還以爲是自己的話應驗了,一下子就慌了起來:“公主,要不要叫個太醫來給你看看?”

  宣城若有所思,揉揉自己的鼻子,翻了一個身,背對着外側,道:“沒甚麼事,不要大驚小怪的。”

  既然公主都這麼說了,那便是無事,棉兒在心裏暗罵自己太膽小:“那公主要不要起身,把剛燉好的冰糖燕窩吃了?”

  宣城悶悶道:“不想喫,先放那裏吧。”自從舒殿合走了之後,她心裏就悵然若失,從前從未這樣過。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她的腦中盤桓不去。

  連平常最喜愛的甜品都不想喫,看來不是自己多想,公主會不會是真的生病了?棉兒擔憂的看着牀上的宣城。

  當時自己願意和舒殿合共乘一馬,無疑是在宣告舒殿合將會成爲自己的駙馬。舒殿合要走,再贈他自己貼身的玉鎖,則是作爲信物,對舒殿合無形許諾,但是心裏接受是一回事,是否是真的喜愛,又是另一回事。

  忙碌的時候,宣城沒有心思去考慮這個問題,現在閒暇下來了,又加上太子老兄白天對她的提醒,讓她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

  她真的喜歡舒殿合?

  “棉兒,你說甚麼是喜歡?”宣城問:“或者,如何看出別人是否喜歡自己?”

  這話一說出口,她便後悔了。棉兒也才十四歲,比自己還小兩歲,從來沒有出過宮。她那裏懂得甚麼情啊愛呀,問她還不如自己想靠譜。

  果不其然,棉兒乍聽到這個問題,先是一愣,而後面紅耳赤,吞吞吐吐道:“公主這個問題對棉兒有點難…”

  宣城眼睛滴溜溜一轉,從牀上翻身而起,湊近站在牀邊的棉兒,一臉八卦的問:“那棉兒有喜歡過甚麼人嗎?”

  棉兒險些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嗆到,臉更加紅了,否定的搖搖頭。她日常接觸的不是那些小姐妹,就是中官,哪裏來喜歡的人。

  宣城悻悻然,又躺回了牀上。自己沒有感覺,身邊人又不靠譜,看來自己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出答案的。

  棉兒好奇地問:“公主這麼忽然這麼問?”

  宣城隨口答道:“本宮只是在想,若是你有了心上人,本宮也不耽誤你,便賜你一個恩典,讓你成婚去。”

  棉兒以爲她要趕自己出宮,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跪地求道:“奴婢想終身陪伴在公主身邊,公主切勿把奴婢趕走。”

  宣城聽到她跪下的動靜,側頭一看,忙把她從地板上拉了起來,道:“本宮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麼還當真了?”

  棉兒眼角噙着淚花,可憐兮兮地問:“真的嗎?”

  “本公主甚麼時候說過假話?”宣城反問。

  是沒有。

  公主一向對待她們這些下人都極好,逢年過節不但會給她們發銀子,宮外有家人的,還會允許她們請一兩天假,回去與家人團聚。偶爾出宮回來,還會給棉兒帶各種小禮物,不像有些驕縱的公主皇子那樣,把下人當成畜生,平日裏非打即罵。

  棉兒身在福中深知福,所以她打死也不願意離開公主。

  宣城見棉兒眨眼又笑逐顏開,不禁羨慕起來,自己要是也能像面前這個丫頭一樣單純就好了,晃了晃頭,想把腦子裏無頭緒的想法都甩出去。

  或許是話說多了,或許是着涼了,宣城覺得自己的喉嚨有點難受。想起之前去過太醫院之後,由於自己走的匆忙,連舒殿合給她配好的藥都忘記拿了。後來舒殿合又請中官幫忙送過來,並附紙一張說明服用的方法。

  那紙上字體雋秀,和別的太醫粗曠的字跡都不一樣,一看便知是舒殿合親筆寫的。

  “對了,之前舒大夫令人送來的藥呢?”她問。

  “奴婢收起來了,公主怎麼了?”

  “按照舒大夫說的辦法,燉了吧。”宣城恐怕自己真的要得風寒了。舒殿合說吃藥雖然苦,忍過一時也就算了,若是放任自流,可能會越來越嚴重。她想想確實有道理。

  她可不想接下來發燒流涕好長時間,不僅難受,還着實丟臉。

  此時的她沒有意識到,舒殿合無論說甚麼,都會得到她打心底的肯定。這是一種盲目的信任,不同別人說些甚麼她尚需思索一二。

  就好像她於黑暗之中行走自如,猛然發覺是因爲手裏提着燈。知她是光,故而不懼路途迷茫。這樣的信任無由來,當發現的時候已成自然,發現後也不惶恐,只覺得理應如此。

  “公主要吃藥???”棉兒詫異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