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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春心萌動

  靜息的舒殿合,聽見身旁的宣城突然一聲驚呼:“皇兄?你甚麼時候進來了的?”眼皮隨之一跳。

  “也不過是方纔而已。本宮聽左伴伴說你回來了,便進來了。”一道渾厚富有磁性的男聲隨後而起:“這就是你帶回來的神醫?”語氣裏分明帶着質疑。

  舒殿合隨即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目光直射到自己的身體上,並上下打量。

  “噓!”宣城說:“我們別在這裏說話。”兩道一重一輕的腳步聲,漸漸走遠。

  舒殿合淺淺地吸了一口安息香,沉入更仔細的探脈。

  太子進來前已經從左淮那裏知道神醫很年輕的事實,但是進去看到時,還是嚇了一跳。

  但凡提到神醫兩個字,任何人的腦海中首先浮現的,定是道骨仙風、遺世獨立的白髮老翁形象,而他面前的舒殿合,不僅與這樣的形象相差甚遠,而且恐怕都還未及弱冠。

  太子不得不疑心他的醫術是否靠譜。

  方纔在殿內,宣城怕他們兩人的談話會影響到舒殿合的診治,所以纔將太子從殿里拉了出來。她心知太子看到舒殿合之後,會具有和趙遠橋一模一樣的疑惑,便將對趙遠橋的解釋,原封不動又和太子說了一遍,左淮也在旁邊聽着。

  她解釋完之後,太子和左淮同時陷入了沉默。太子摸着自己剛長出胡茬的下巴,顯然是在權衡利弊。

  “我出去這一段時間,父皇一直這樣?”宣城抿緊脣,談到了自己關心的事情。

  太子嘆了一口氣,點點頭:“父皇的病情時好時壞,御醫束手無策,只能維持着眼前這般狀態,這已經算好的了,孤就怕…”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宣城也明白。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國不可一日無君,何況父皇已經昏迷這麼久了。”宣城試探自己皇兄的意見:“不如讓這個姓舒的先試試,如若不行,再另想他法?”

  “眼下只能如此。”太子鬆了口,心裏已經打算好做兩頭的準備。

  重要的決定作下了,衆人心頭的緊張感具是一鬆。

  “不過孤倒是好奇,是甚麼原因讓皇妹如今信任對方的?”太子滿懷深意的目光盯着宣城的臉,不放過她一點微妙的變化。

  太子再瞭解自己的妹妹不過,心知自己的妹妹看着大大咧咧的,但是卻不傻,一顆七竅玲瓏心精明着呢。以他妹妹的態度,擺明了是相信對方,如果不是對方做了甚麼,自己的妹妹怎麼可能會甘心冒這麼大的風險?

  宣城臉頰飛上可疑的嫣紅,抬起頭來,正對太子一臉打趣的模樣,底氣不足地說:“就輕易地相信了,不成嗎?”

  她又想起之前和馮煥林的談話。那時時間緊迫,容不得她另作他想。現在冷靜下來細思,舒殿合確確實實的太過年輕。將他請來前,自己也不過見過他兩面而已,還是不怎麼愉快的兩面。

  那是甚麼讓自己相信,對方一定有能力治好自己的父皇呢?

  是他師傅爲他打的包票?還是他身上獨具有的那股,與他年齡不符的老成和穩重?

  宣城傾向於後者,腦海中浮現舒殿合的樣子。這人的身上似乎帶着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魔力,讓人一見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心生信任。

  但是直覺這種東西又不靠譜,令她該如何向自己的皇兄解釋?

  她糾結的神色落在太子的眼中,卻是另有一番意味。

  “說起來,皇妹也到了該婚配之年了。孤看那個小醫相貌堂堂,風姿綽約,算是在我京都貴族兒郎中,比得上的也沒有幾個。”太子故作錯愕:“皇妹該不會…”言外之意,說她春心萌動了。

  “???”宣城正想反駁,太子卻不給她這個機會,接着說:“本宮較你兩人,年齡相符,樣貌也的確相配。若是他能夠治好父皇的身體,這件事倒是真真可以考慮一下。”

  他看向伺立在一旁的左淮:“左伴伴,你說呢?”

  “太子言之有理,以公主的天姿國色,天底下甚麼樣的男子配不得?”左淮道:“只是對方身份低下,恐是皇上不會答應的。”

  “這倒是一個問題。”太子兩道劍眉一皺:“但只要皇妹喜歡,本宮一定會盡力替皇妹在父皇面前爭來這個駙馬的。”

  “停,停,停!”宣城看他兩人一唱一和,將話題越扯越遠,連忙打斷他們的浮想聯翩,道:“本公主甚麼時候說自己要嫁了?我纔不嫁,我要待在父兄身邊一輩子!”

  說完就氣撲撲的往寢殿內走,太子和左淮相視一笑,明顯是在故意捉弄宣城。

  等宣城、太子和左淮三人回到龍牀前的時候,正巧舒殿合結束完探脈,睜開眼睛收回了手。

  宣城上前,急不可待地詢問:“本宮父皇怎麼樣了?”

  舒殿合不忙着回答宣城的問題,先起身對站在其身後的太子行了一禮,道:“草民方纔專心爲皇上診脈,無暇對太子見禮,請太子賜罪。”

  太子伸出手,憑空虛扶:“事出有因,無妨。”心裏倒是驚訝,對方一介百姓見到自己竟然能不慌不忙有禮有節。

  舒殿合得了寬恕之後,對宣城道:“能否讓草民見一下皇上背後的疥瘡?”

  宣城用眼神詢問自己的皇兄,得到他的應允,對左淮說:“那就讓他看一下吧。”

  “諾。”左淮應聲上前,附耳在皇帝的耳邊說了兩句。

  皇帝不知道甚麼時候醒了,靜靜聽着面前幾人的對話,但是因爲頭昏腦脹,眼睛都睜不開,何況是開口說話。只有陪伴在皇上身邊十多年的老人左淮,明察秋毫,早就注意到了。

  皇帝點點頭,左淮放下拂塵,掀開皇上身上的被子,將皇上小心翼翼地側起身,背對着舒殿合,宣城上前幫忙。患病的老人發出悶哼,左淮的動作則更加輕柔。

  掀開皇帝的睡衣之後,皇帝后背肩部下的疥瘡,暴露在衆人的眼前。

  這個疥瘡如拳頭大小,形似小包,長在皮下,因感染和膿物阻塞所致,腫起的部位呈紅色,正中一點膿白色,彈指可破。

  舒殿合手指在疥瘡周圍的皮膚按了按,疥瘡當中似有波動感,心下了然道:“皇上背上的疥瘡已成熟,必須挑開皮膚,引出膿物,否則病不去因,後患無窮。”

  她這番話既是向太子他們解釋,也是詢問他們下一步。

  太子眉頭緊鎖,問:“舒大夫,除了挑開以外,別無他法了嗎?”龍體慎重,怎麼輕易破壞?這也是御醫明知道該怎麼辦,卻不敢隨意開口的原因。

  “這是病根,必須要去除。”舒殿合搖搖頭:“疥瘡本是小病,但是皇上身體一直以來陽盛陰虧,血氣失調,虧損太大。若再拖下去,恐怕龍體有損。”

  她的話含蓄極了,但不妨礙聽的人理解其中意思。

  太子和宣城面面相覷,一時間無法決定。舒殿合不急,靜候她們考慮。

  在場衆人中地位最高,此時此刻躺在龍牀的老人,發着沙啞地聲音,嘴上嘟囔了一句。

  左淮傾身,附耳細聽,道:“皇上,您說甚麼?”

  老人又嘟囔了一句,這回左淮聽的清清楚楚:“皇上說,挑。”

  一碗麻沸散,一排銀針,一把鋒利的醫刀,一隻蠟燭,一束潔淨的布料,再加一盆沸騰的熱水,舒殿合所需的工具僅此而已。

  宣城被趕了出去,室內除了患者和大夫以外,就只剩擔憂的太子和服侍的左淮。

  左淮先伺候着皇上飲下麻沸散,然後按照舒殿合的指示,將皇上擺成俯臥的姿勢,亮出背部。

  舒殿合掐着手指,算着麻沸散發揮所需要的時間。大致差不多了,她用熱水打溼後的毛巾,把皇上背上的汗水和油脂擦乾淨,用銀針小心翼翼地在疥瘡周圍,阻斷血管,同時也是試探皇上是否還有感覺。

  見皇上沒有反應,她便執着醫刀,在蠟燭的火焰中炙烤一刻。

  就在她下刀子的那一刻,太子突然喚住了她:“舒大夫,慎重!”

  舒殿合抬起頭來,見太子一個旁觀者,竟比她和患者還要緊張,此時已滿頭大汗,耐心安撫道:“太子放心。”說完,就毫不猶豫地下下刀子。

  銀白色的刀鋒劃過膿包,膿包裏積蓄已久的金黃色膿液爭先恐後的湧出來,惡臭瞬間充滿整個大殿,既像是成堆腐朽的爛白菜散發出來的氣味,又像是在密室打翻了一筐臭雞蛋。

  太子從小嬌生慣養,哪見過此等場面,沒有堅持多久就受不了了,奔出殿外嘔吐。左淮臉也孬了,身子隱隱在顫抖,但是他不敢動。

  雙目緊閉的老人細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

  惟有舒殿合面不改色,膿液還在源源不斷的湧出來。她井然有序的用乾淨布料,將湧出來的膿液擦乾淨。湧出來一點,擦一點,再湧出來,就再擦,一束布料很快就用光了,左淮見狀,連忙喚人又拿來了許多。

  她擦拭的動作,不知道重複了幾次。等到疥瘡裏的膿液終於流光了,她的腳邊也堆起了布料的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