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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共乘一馬

  宣城不顧柴隆威的勸誡,再次答應了舒殿合無禮的要求。

  在她看來,不就是教一個騎馬,又不會掉一塊肉。舒殿合只要能救她的父皇,甚至做她的駙馬,無論甚麼條件,她都可以答應。

  宣城說到做到,讓隊伍停下來,然後容舒殿合從馬車上下來。

  舒殿合來到宣城的馬前,宣城一隻手牽着馬繮繩,一隻手伸向了她。如果舒殿合能學會騎馬,她們就可以棄了馬車,趕回京城的速度,將是現在的十幾倍。

  柴隆威的目光一凜,死死地盯着舒殿合的動作。如果視線能殺人,舒殿合此時早就被千刀萬剮。

  他的目光,舒殿合早就感覺到了,因此她沒有去牽宣城的手,而是單腳藉着馬蹬的力一躍而上。

  自己一心好意,卻被人辜負,宣城撇了撇嘴,並沒有說甚麼。

  宣城拉着舒殿合的兩隻手,繞過自己的腰部,然後讓她拉住馬繮,同時讓她看着自己如何動作。

  當事人並沒有甚麼特殊的想法,落在他人的眼中,卻像是舒殿合擁着宣城,氣氛曖昧,忍不住讓人浮想聯翩。

  爲了不耽誤時間,她們一邊學,一邊趕路。

  宣城會騎馬,但要落到實處,讓她教別人騎馬,她卻有些詞窮,不知道該怎麼教。

  真應了那一句,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

  爲了不丟自己的臉,她一邊比劃着,一邊講的十分言簡意賅:“先這樣…這樣…那樣…那樣…,然後再…最後,腳一蹬,馬兒就跑起來了。”

  柴隆威,一個會馬的人,在旁邊一邊監視着舒殿合,防止他有不軌的行爲,一邊聽着公主的教授內容,只覺得聽的暈頭轉向,雲裏霧裏。

  在宣城稀爛的教導下,舒殿合用來半天,才學會如何在馬上坐穩。之後又花了一天,馬在她的座下終於肯安分下來。

  起初,舒殿合在馬上還顛顛倒倒,身體僵直,需要宣城幫她控制馬匹。後面多了幾日,經驗多了,就知道怎麼樣控制馬匹前進停止。

  旁人學馬至少要花上十天半個月,而她卻只花了幾天,這點倒讓柴隆威刮目相看。

  舒殿合甫一學成,宣城就立馬令人把馬車棄掉,給拉馬車的馬換上馬鞍,交給舒殿合。

  這幾日,兩人的親密接觸,讓柴隆威一直憂心重重,生怕恐會有損公主的名節。而兩人學完馬之後立即分開的舉動,則令他鬆了一口氣。身邊的侍衛都是他的人,他已經封了他們的口,絕對不會讓這件事泄露出去。

  舒殿合離開了宣城的馬,騎上自己的馬之後,在沒有人看的到的地方,宣城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淺淺地呼了一口氣。

  學馬之事,不過是她們趕路途中的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被拋之到腦後。

  此後,一路上再無半點風波。從溫暖如春的南方,到寒風凜冽、覆雪千里的北方,一行人只用五六天。

  京都近在眼前,約莫只要再兩三天的功夫就能到達。

  經過數天晝夜不停的輾轉,宣城的隊伍早就人困馬乏。眼見着太陽越追越往西邊墜下,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趕到下一個城鎮已經來不及了。

  看來今晚又得宿在郊外,宣城命柴隆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停下來安營紮寨休息,明天一早,再繼續趕路。

  侍衛從林間撿回柴火來,堆放在一起,燃起篝火,爾後數個帳篷也很快被搭好。

  隱藏在樹林裏的營地,除了正中的一團篝火顯眼以外,帳篷都按照看似散亂,又存在聯繫的佈局分佈。從遠處眺望,幾乎看不見黑暗中帳篷的身影。

  宣城和舒殿合,各獨佔一個帳篷,兩個帳篷相近,起在某處不顯眼的地方,周圍由侍衛們的帳篷若有若無的環繞。在營地靠近中央的位置,又另外安置了兩個空帳篷。若有敵人來犯,這便是誘敵之處。

  雖然已經接近京都,但柴隆威仍然沒有放鬆警惕,處處謹慎。

  舒殿合第一次來到北方,連件棉襖都沒有,加厚的衣服也是柴隆威就近找集市替她買的。還好長年的苦行,讓她身體健壯,沒有因此病倒。

  柴隆威這個粗人,給舒殿合買衣服之前,也沒有問清楚她的尺寸。按男子的一般身材,隨隨便便就把衣服買下來,動則就是裘襖。

  本來不胖的舒殿合,穿上衣服之後,徒然增重了十幾斤,連行動都不方便了,哪裏還有宣城第一次見她時的飄逸樣子。

  宣城見她那副如熊的模樣,就忍俊不禁,顧着舒殿合的顏面,纔沒有真正的笑出來。

  此時,怕冷的舒殿合,正坐在篝火旁取暖,臉上甚麼表情都沒有。按宣城的話說,就是一動不動地,好像一尊菩薩。

  現下越接近京都,宣城的心情就越是放鬆。皇宮一直都沒有壞消息傳來,這就說明她們回來的沒有太晚。

  從自己的帳篷裏走出來,她悠哉悠哉地踱步到篝火旁,看舒殿合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邊發呆,似有所想,不由地被勾起好奇心。

  “在想甚麼呢?”宣城坐在了離舒殿合不遠的地方。關愛自己的臣民,是她作爲大豫的公主應該做的事。她爲自己的好奇,找了個正當的理由。

  “馬上就過年了,這是草民第一次離開師傅過年,不知道師傅一個人在山上,會不會孤獨。”舒殿合倒也誠實,毫不猶豫地將心裏想的事說了出來。

  宣城沉思了半響,她從沒有經歷這樣的事情,無法感同身受,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又換了一個話題:“除了你的師傅,你其他的親人,比如父母,你不想他們嗎?”

  “不知道。”舒殿合語氣無波瀾地回答:“草民只有師傅一個親人。”

  “…”宣城感覺無論自己怎麼問,都能準確無誤地戳中人家的傷心處,這也太湊巧了吧?還是命運真的對眼前的這個人太薄?

  她這樣想着,再次看向了舒殿合的眼神,都帶上了同情。其實這個人不欺負她的時候,看上去也不是那麼不順眼。

  長相好的人,總是容易令人心生親近之意,舒殿合就是其中一個。

  “你師傅的病很久了嗎?難道他自己治不好自己的病嗎?”

  “公主聽過一句話嗎?”

  “甚麼話。”

  “醫人者不能自醫。”

  “那你呢?”馮煥林不是說舒殿合繼承了他所有的醫術了嗎?難道他就救不活自己的師傅?

  “…草民也無能爲力。”

  “那豈不是…”宣城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是。”舒殿合不等她話說完,就應道。

  想想當自己知道父皇的病無藥可救的時候,那種手足無措感,宣城深有體會。

  正當宣城在考慮該怎麼接話的時候,就聽到舒殿合自解道:“人固有一死,自當看開。”

  宣城不同意這句話,她的父皇就該長命百歲。

  “你放心,本宮向你保證,等你治好父皇的病之後,本宮就立馬派人駕千里馬把你送回來。”絕不會讓面前人錯過和她師傅的最後一面。

  “謝謝公主。”

  宣城覷着他的臉,自她們聊天以來,無論是談到他的父母,還是師傅,他的面色始終不變過,既無悲也無喜,該不會是個面癱吧?可他在他師傅面前,又是有表情的。

  她忍不住捏捏自己的臉。父皇生病前,老是說她沒有公主之相,說一個公主應該端莊自持,不苟一笑。難不成端莊自持,就該是這副模樣?她可做不到。

  “你是不是常年和草藥待在一塊,所以人也變成和草藥一般寡言木納?”她好奇這個人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是的,公主。”

  “…”宣城。

  夜色沉沉,正是好夢時。宣城把自己想知道關於舒殿合的事都弄清楚之後,站起身來,活動活動麻木的腿腳,正打算回自己的帳篷睡覺時,突然耳朵聽到了一聲細微的破空聲。

  緊隨其後是舒殿合的聲音:“公主小心!”

  宣城還沒有反應過來,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猛地往下一拉。她猝不及防,身體朝地面衝去,一根弓箭從她的臉頰擦身而過。

  舒殿合攬住要摔倒的宣城,眼疾手快地從篝火抽出一根半頭已燒成炭還帶火的木棍,朝半空中猛擲出去。

  飛出去的木炭,正好迎上第二根迎面而來的弓箭。

  兩者在半空中相遇,木炭爆裂成碎塊,在黑暗中猶如一道炸開的煙花,照亮周圍的帳篷,箭頭因此也偏了方向。

  宣城驚出一身冷汗,緩過神來發現自己被舒殿合擁抱着,連忙推開她,自己跳到一邊去,耳尖緋紅。

  舒殿合沒有她那麼多心眼,無言擋住宣城身前,防着下一次襲擊。

  柴隆威等侍衛聽到動靜,迅速地奔了出來,橫刀保護在舒殿合和宣城面前,警惕地注視着黑暗。

  敵人潛伏在黑暗之中,衆人即便是眼力再好,也看不見對方身在何處,從何處射箭,只能憑聲音防守,而他們身在明處,猶如□□於人前一般,明顯處於劣勢。

  柴隆威瞧了一眼幸好沒有受傷的宣城,額頭冒出一絲冷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