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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助學金(媚娘亦未寢...) (1/2)

姜沃放下手裏一張新的漆弓, 期待望向媚娘:“是不是比一開始好多了?”

媚娘帶笑點頭;“好,很好。”比量了一下:“就差那麼一點了。”

然後取過姜沃手裏的弓,準備再示範一遍。

院中沒有設置尋常射箭時的草靶子, 而是放着一個高架,架上擺着一個沉重的鐵盤, 盤子裏只放了小孩兒拳頭那麼袖珍的一枚糯米粉團——端午時節, 以弓箭射取粉團或是小糉子,是從前朝到後宮都很風靡的活動。

姜沃跟媚娘在一起呆了這些年,跟着這樣一位騎射嫺熟的老師,終於把自己的騎射水平練到了入門級別,那就是……能騎能射。

這回端午前,又請媚娘緊急加訓射粉團。

因太史局內, 今年端午要舉行射粉團的賽事,彩頭就是聖人賜下的一盒筒糉, 一種有點像竹筒飯似的糉子。

今年各衙署都得了聖人和太子殿下賞賜的糉子,便都熱熱鬧鬧舉行各種以此爲彩頭的端午賽事。前朝後宮都頗爲用心準備這個端午節,大有藉此一洗上半年陰霾的意思。

畢竟如今塵埃落定,已經是新太子入主東宮了。

太子新立, 原該普天同慶的, 只是新太子之前還有‘廢太子’和貶魏王之事, 便不好大肆慶祝。

倒是以佳節爲由頭, 設立各種競技運動, 又熱鬧又不違矩。

這不, 連一貫過節都只發‘過節費’的太史局,今年都不好例外, 跟着搞起了‘團建活動’。

李淳風的脾氣,不得不辦的團建, 也懶得搞大型的,就直接辦了這種無需場地無需馬匹的射粉團運動,還讓大家自備弓箭,他這兒只需要出個架子和盤子就行,最是省心。

姜沃就回來練習來了,就算拿不到頭名,也不能給大唐姑娘們丟人。

比力氣的弓箭,女子在體力上自然先天弱於男人。但這種射團是比準頭和巧勁的箭法,大唐的女人,許多並不比男人差。

就這掖庭裏,箭法精妙的女官宮女就不少。

這不,姜沃爲了在‘團建’活動中表現得好一點,特意來上名師輔導班了。

媚娘再次給她講解了要點,然後拿了一枚頭削的尖尖的竹箭,起手精準地將粉團射落在地。

這還不算完,媚娘射中粉團後,似乎覺得架子擺的太近了,射起來並不過癮,於是再取一箭,對準了大門口掛着的一隻艾草編成的老虎。

姜沃不由想起了還未出現的詩聖做的那首:‘輦前才人帶弓箭,白馬嚼齧黃金勒。翻身向天仰射雲,一笑正墜雙飛翼’[1]

這便是初唐女子的風采啊。可惜在初唐盛唐曇花一現後,哪怕從晚唐開始,女子們也漸漸被關在了越來越小的地方。

姜沃轉了轉手上防磨傷的指環,繼續勤勤懇懇練起來。

經過名師一對一的輔導,太史局的射團賽事,姜沃還是拿了個不錯的名次,獲得了兩枚御賜筒糉。

這回姜沃也不用留着先孝敬師父,李淳風射箭水平就很高,自己就拿了頭名。

太史局從前沒辦過射箭賽事,這頭一回辦,姜沃看了一圈,發現衆人都不差,起碼沒有生手。

畢竟這會子沒有甚麼後世那種‘文臣乘轎’‘武將騎馬’的區分。文武朝臣們全都是騎馬上朝或是奔赴衙署,平時酒席上就是不是設個投壺、設個草靶或是粉團的,不懂騎射都沒法社交。

姜沃再次領悟了大唐的武德充沛,是不分文武,不分男女的。

姜沃拿回太史局的,除了射團獲得的彩頭御賜糉子,還有端午時每位官員都會有的節禮。

她打開盒子:果然,今年又是夏扇和嵌銀的腰帶。

雖然她不能去上朝,但這些賞賜,倒是從來不少她的。

取出一把紙扇打開扇了兩下,姜沃放了回去——比起這些,她還是想要個笏板。

她打開了下一個匣子,這是太子殿下特意令人送到太史局給她的端午節禮。

裏頭放着的正是一枚朝臣上朝時用的笏板!

因她官職未到,自然不會是象笏板,而是一枚竹笏板,打磨的光滑圓潤,前拙後屈。

芴板下頭還墊着一個用來裝起笏板的綠色錦緞長囊。

姜沃拿起長囊,準備把這枚笏板裝起來,然而一拿,卻覺得錦囊裏還有一物。

她抽開絲絛,把裏頭一片竹櫝倒出來。

李治的字體是習自聖人的飛白體。

“貞觀十八年的元日,請太史丞同往新歲百官大朝會。”

*

因收到最想要的端午節禮,姜沃這幾日心情大好。

這日則心情更好。原本正在忙日常公務,忽接到一份名刺,姜沃連忙把手裏的事情都放下,起身迎出來,在大門口將孫思邈請進來:“先生怎麼到九成宮來了?”

將人請到正堂上後,姜沃捧上涼茶,笑道:“這還是先生教的新方子呢。如今一天熱似一天,宮人們多飲此涼茶,今年中暑的人都比往日少許多。”

孫思邈因多周遊各地,救治的多是百姓,許多方子都很簡單,且用的藥材很便宜。

這避暑氣的涼茶方子也是,不能說比尚藥局的祛暑藥強,但勝在價低草藥易得,宮中公廚只需拿出不多的錢財來,就能做到每日熬煮一大鍋,宮人們能常喝。

孫思邈作爲大夫,聽說自己的方子能有用,免許多人暑熱,就心中歡喜。

“先生從外頭走來,也先喝一杯涼茶吧。”見孫思邈緩緩喝了半杯茶,姜沃才問道:“先生要在九成宮多待幾日嗎?”

孫思邈搖頭:“不了,今日便走。”

“我這回入宮,也是因五月五,聖人特命人賜下許多節禮,自該面謝。再有,上回給聖人開的方子也吃了二十多日了,也該扶脈看看。”於是遞謝表到九成宮時,就主動提出要來給聖人扶脈,九成宮這邊自然很快派出馬車去接。

給聖人扶過脈、調過藥方,孫思邈依舊要回長安去。

“回去之前,來與你說一聲,醫館已經落成了。”孫思邈雙手捧着茶杯,笑道:“五月五前,我便讓幾個弟子在新醫館門口貼了佈告,開始招弟子。”

“好快!”姜沃聽到這個好消息,也覺振奮。

孫思邈也頷首而笑:“是,本沒想過這麼快,誰料到今年懋功在京中。”他又想起從姜沃這得的醫書,不由道:“今歲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大概這就是醫道合該愈加興盛的機緣。”

畢竟,建造一個醫館,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只有信念就能做成的事。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從來是顛撲不滅的真理。租下合適的鋪面需要錢,各種藥材需要錢,孫思邈及弟子們的喫穿用度也都是錢。

原本孫思邈的設想中,他只能在東市的邊角起個小醫館。

畢竟他雖是名聲在外的神醫,但多年在外,接收的多半是窮苦的病人,常免費給看診不說,有時還會倒貼醫藥費,因而在經濟上並不怎麼寬裕。

孫思邈跟姜沃熟悉後,還曾經對她透露了自己每隔幾年必要入京的另一個緣故:他平時四方雲遊,爲人治病。時不時還要尋鋪子印自己新寫成的醫書,都頗費錢財。於是孫思邈囊中羞澀的時候,就會回京城‘探望舊友’暫居幾月,順帶給權貴們出手診脈。

孫神醫難得回京,甭管有病的沒病的權貴之家,基本都要請他看一看才放心。

都是權貴高門,來求神醫請脈,那能空着手來嗎?

必然不能。

姜沃瞭然:“原來先生每年回到長安城,都是劫富濟貧來了。”

由此可見,每隔幾年需要回來‘搞錢’的孫思邈,本人是沒有多少積蓄的。

當然,以孫思邈的名聲和醫學地位,他要是開口,從二鳳皇帝起,到下頭無數官員,有的是人願意給錢,替他建立醫館。

但他也必然不會要——若是他私人的醫館,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思行事。他收徒弟是最重醫者心性的,他自己的醫館纔是好好挑選弟子,若是旁人出資建的醫館,非要塞進幾個人來,是準還是不準呢?都是麻煩。

且若是自己的醫館,將來他要走,也不必跟任何人多說,依舊可以去雲遊四方。

於是孫思邈起初,是沒準備成立一個東市上的大醫館的。

但今年恰不同:李勣回京了。

作爲一個財神,他能輕輕鬆鬆拿出一大筆錢來,將醫館所有經濟基礎擺平掉。最要緊的是,作爲孫思邈的學生,他是很瞭解也很認同老師挑選學生標準的,他也格外尊敬孫思邈,絕不會因爲是投資人,就亂干涉孫思邈的收徒,以及去留。

因此這半年,孫思邈幾乎都在閉門研究新醫書,建醫館的事兒幾乎沒操心,李勣就給包圓了。

且英國公李勣,不但是財神,還是門神。

既是建醫館收徒,就要擾亂長安城中原本的醫療秩序,說的直白些,孫思邈在京中,只怕影響了許多醫館和大夫的收益。

哪怕孫思邈是名聲在外的神醫,不怎麼有人敢明着找茬,但暗中使壞的卻必是有的。孫思邈雲遊四方,自然也曾被各地豪強或是地頭蛇醫者難爲過,都是經歷過得。

李勣也考慮了這方面的事兒,直接從自家的英國公府調了二十個親兵,去給老師當起了護衛隊維持起了醫館秩序。有此坐鎮,牛鬼蛇神退散。

饒是孫思邈依舊不願意出仕,見此次行事之便利,也不得不感嘆一聲,朝中有人好做事是真的。

因此一切比他想象中還要順利,他眼角也有分明紋路,透出笑意:“且太子殿下也向陛下進言過了,今年下半年,開始重修《醫典》。正好醫館已開,我也要試試許多新的醫術!”他眼中有躍躍欲試的光彩。

畢竟《醫典》是國家官方醫書。就算是孫思邈來爲姜沃那本醫書上的新知識背書,也不可能只憑他一言,就直接改了之前沿用多年甚至多朝的傳統醫學觀點。

若想改,必須拿出切實有效的治療效果來。

接下來的半年,就是孫思邈在京中拿出‘治療效果’的時間了。在這方面,孫思邈自然信得過自己。

姜沃也聽得心潮澎湃起來:真是一派希望就在眼前的欣欣向榮之景!

*

“只是還有一事。”孫思邈看起來也有些可惜,對姜沃道:“如今願意來跟老夫學醫的人很多,但,依舊沒人願意去專門學《婦人方》。”

孫思邈溫和的望向姜沃:“不過你放心,每一個來求醫的人,我都會令他們背好《婦人方》,否則便非我弟子。”

他知道姜沃是很在意《婦人方》的,第一回見面就說過,格外敬重自己是個肯看到婦人疾病,願意爲女子之病痛著書的大夫。孫思邈後來想一想,覺得她願意把這幾本如此珍貴的奇書交給自己,應當也有這方面的緣故。

她想把醫書交給一個,視男女疾病一樣痛的大夫。

是啊,本來就是一樣的人,得了病都一樣的痛苦。

果然,孫思邈見眼前穿着官服的姑娘眉眼有些低落了,不復剛纔的皎如星辰。

不過,很快她又抬起了頭。

作爲一個曾經的久病之人,姜沃其實是很理解大夫們的。

這是一份很辛苦的職業。

她也一貫不喜把大夫、老師、警察等職業特殊‘聖人’化,動輒談奉獻不談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