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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庶人(長孫無忌 你怎麼跟我反着...) (1/2)

李勣見到的不只有侯君集, 還有同在此謀反案中的其餘重量級人物:漢王李元昌、駙馬都尉杜荷,專管皇城一支宿衛軍的中郎將李安儼。

李勣也就越發明白,爲何這次歸京, 宮中戒衛如此森嚴:這主犯不是宗親,就是掌過兵權的武將。

他只看卷宗, 沒有跟任何人再問話——也沒那個必要了, 這案子已經被審的格外清晰了。朝中凡有大案,都要三司會審,但此案連三司會審都不夠分量。皇帝另外指了房玄齡、長孫無忌、褚遂良、岑文本等一干心腹重臣都來監審。

此等陣容,那已經寫好的卷宗,必是每個字都經過反覆審問,推敲斟酌確定無誤, 才落於紙上的。

且說李勣回京後入宮拜見,皇帝便讓他一併去大理寺監審此案。

他先領命, 然後小心翼翼稟奏自己的差事:那個,陛下,臣這邊還帶回來個謀反的皇子,等待陛下發落呢。

當然, 李勣說話還是很委婉的, 他只道:齊王正在宮外馬車上痛哭想要向聖人請罪, 只因無詔不敢入宮。

“在外荒淫無道魚肉百姓, 肆意誅殺忠良。哪裏是皇子, 不過國賊爾。你正好要去大理寺, 將他一併帶了去審了就是。”

言下之意,這是連見也不肯一見, 直接把齊王當成普通謀反罪臣,送到三司, 讓一併審了算完。

李勣再次負責押送齊王,可謂是送佛送上西,將人送到了大理寺。

在三司同僚們幽怨的目光中,將這項燙手的工作交接了出去。

李勣看過卷宗後,長孫無忌處就打發人請李勣過去私下一敘。

長孫無忌一改年前意氣風發,也是面容頗爲憔悴煎熬:他哪怕有想捧雉奴做儲君的心思,也絕不想看着太子是因謀反失去儲君位的!這是要人頭落地的呀!

他這些時日反覆剖析審理此案,格外想把太子摘出去。

長孫無忌簡直要把心肝嘆出來了:“實在罪證確鑿,太子私蓄刺客,欲殺魏王,人證分明。且太子也曾親口與侯君集一衆人商議過逼宮事。”

甚至還有完整的計劃。準備尋一日,讓太子裝個重病不起,藉着父子之情把皇帝騙到東宮去扣押起來,然後派出刺客殺掉魏王李泰,太子即刻登基。

他其實也看得出來,皇帝對太子父子之情未斷絕,雖說此番必要廢太子,但肯定是想要留嫡長子一命——只看特意點了長孫無忌爲主審便可知了。而且至今,太子也一直是禁在東宮,不受任何官員的審問。

那看看對照組李祐,現在已經開始走‘三司會審’流程了。

於是李勣也跟着長孫無忌的思路,一起努力給太子找補一二,絞盡腦汁道:“我方纔看了卷宗——太子從沒有加害於聖人之心。”

長孫無忌搖頭:這有啥用。自古來兄弟相殺的皇子很多,但極少極少有明面上敢弒君殺父的。有這樣的名聲如何做天子?

就像當年皇帝也只能乾脆利落做掉兄弟,然後奉父親李淵爲太上皇,之後再拿下皇位。

太子的謀反計劃中,沒有加害生父性命這一條,實在不算甚麼免罪條款。

他最近顯然經常做這個動作,以至於眉心有一塊紫色的淤痕。他用力握了李勣的手道:“還好懋功回來的及時——我有一事託付懋功。”

“我因是太子親舅,又是此回主審,不好出言。其餘陪審的房相等人亦是如此,唯有懋功,是纔回京城。”

“若是明日去聖人前回話,聖人問起該如何處置太子,還請懋功出面懇求聖人留太子一命——我保懋功無事!聖人心意便是如此,只是自己不好說出口,非得有人求他纔好順着臺階下來!”

李勣聽完誠懇道:“長孫兄所言,何嘗不是我心中所想?方纔我見聖人去,只見不過一月餘,聖人竟多了不少白髮!必是心痛太子之故。”

次日,由長孫無忌房玄齡親擬文書,稟奏聖人,按律法舊例,謀反罪在不赦,此案主犯皆應伏誅。

好在,除了長孫無忌拜託的李勣外,還有善體聖心的人,幾人不約而同,紛紛附和李勣之言,爲太子求情,只道有父子情分在,可照死罪減一等,廢爲庶人流放邊境便是。

但皇帝卻未置可否,直接命衆臣先退下,單獨留下長孫無忌。

且說皇帝此舉,倒是讓方纔‘賭一把’爲太子說話的幾個臣子七上八下的:不會是我們忖度錯了聖意?皇帝其實是想殺掉謀反的兒子吧!也是,哪有皇帝能忍耐謀反之人啊!

想到可能賭錯了皇帝的心思,把自己的腦袋都賭進去,幾個附和李勣的臣子都瑟瑟發抖起來。

唯有李勣很坦然,皇帝是對三司提出的新處置不滿,但他們大方向絕對沒錯——

果然,屏退羣臣的二鳳皇帝,對長孫無忌道:“廢爲庶人不說還要流放苦寒之地?承乾如何能受得了?”

長孫無忌面對皇帝的問話也無奈:那咋辦,依律謀反證據確鑿,必得伏誅呢!若是連廢爲庶人流放都不做,如何能服天下人心?太子,說到底也是臣。臣謀反,君若不嚴以處置,豈不是……讓天下臣民,尤其是宗親們覺得,謀反也不過如此?

所以歷來甭管是皇帝的親兒子,還是建過大功的將領,亦或是皇親國戚,只要是謀反,全都得拉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能保住太子一條命,真的已經是極限了。

皇帝沉默半晌,嘆了口氣:“你去見一見承乾吧。”

長孫無忌清楚皇帝的心思,是非想要找個理由,讓兒子免於流放苦寒之地,最好還能留下點爵位,哪怕是個縣伯,縣男的,也總比庶人強,能夠有人服侍在側,以此終老。

皇帝已經見過一次太子了,然而承乾除了乾脆利落的認罪甚麼都不說。

只好讓長孫無忌再去一次。

*

東宮正殿的門開啓,春日的陽光照進來。

李承乾覺得有些刺眼,眯了眯眼睛,纔看清從光裏走進來的人。

是長孫無忌。

他神色很溫和,聲音也放的低緩,開門見山道:“承乾,你有甚麼苦衷,能不能說與我?”

是以舅舅問外甥的口吻。

他也確實不明白:“承乾,你爲何想要謀反?”

爲甚麼呢?

李承乾閉上眼,似乎回到了一片扎眼的白色中。

那是他的太子太師魏徵過世的靈堂。在那一片白色中,李泰坐在自己旁邊,恣意嘲諷,說自己沒有天命,剋死了一個又一個扶持他的老師。

當時李承乾看着李泰的側臉,心裏很平靜,也很瘋狂的決定:嗯,哪怕他們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兒時也曾有過相伴、一起玩鬧的好時候。但現在,看着李泰的臉,他很想,真的很想殺了他。

就像李泰,此時此刻一定也很希望,他這個擋着太子之路的哥哥去死一樣。

李承乾將最後一把紙錢灑在盆裏,看它們燒成灰,就像看他與李泰曾經的兄弟之分,燒的只剩下一捧浮灰。

後來,是侯君集找上了他。

李承乾一直知道,侯君集心中對父皇頗爲怨憤:覺得他明明是滅高昌的大功臣,不過是些許貪墨斂財之事,皇帝竟然直接將他下入獄中。

更何況,從那之後,皇帝就把他閒置了——他是能征善戰不錯,但大唐此時真不缺名將,他犯了錯誤被雪藏,有的是人能頂上,比如說去打薛延陀,李勣乾的照樣很好。

侯君集越發鬱悶。他腦海中偶爾有一個念頭:若是太子當了皇帝,必然只會倚重他的。

就像太子要打張玄素一頓出氣,無人可用,只有他肯幫忙一樣。

若是太子登基,他必然是第一從龍之功。

很快,侯君集這個想法,就有了施展的沃土。

他那個做東宮千牛衛的女婿,臉色煞白跑來跟他說:發現太子私蓄刺客,要殺魏王!

侯君集:天助我也!

太子原來也有逼宮謀反之心!

侯君直接把殺弟跟逼宮畫了等號,於是直接來到李承乾跟前說,願隨太子共圖大事,輔佐太子登基。

李承乾當時覺得很好笑。

侯君集原來想謀反?要知道哪怕他在高昌國犯了罪,近兩年來也無甚軍功,但父皇依舊給了他圖形凌煙閣的榮耀。

結果呢,他竟然想要謀反。

李承乾託着腮,看侯君集在他跟前陳述謀反逼宮的必要性,覺得很有趣,分析着他的心理:嗯,除了怨懟父皇不再委以重任,應該也是怕了吧,怕自己這個太子被廢,他與東宮捆綁太深一家子跟着倒黴。所以想着賭一把,看能不能一起得道昇天。

他認真聽完了侯君集的‘殺弟、逼宮、太上皇’的謀反計劃,覺得侯君集真是個人才,這不就是父皇當年的玄武門之變嗎?

居然想用把玄武門之變再套到父皇身上。

李承乾等侯君集說完,就問道:“但侯將軍如今沒有兵權,正賦閒在家,我亦身在東宮,成日閉門思過,如何能成事?”

侯君集自覺捏住了太子的把柄,根本不怕太子去告發他——太子的東宮還養着兩個要殺魏王的刺客呢,鬧出來太子一樣得死,所以侯君集是真把太子當成了同盟。

非常實在的交代了他想要拉攏的謀反計劃參與人員,並道經他這幾年試探,這幾位如今都不甚得意,應該都願意一併起事,博個前程,畢竟太子帶頭想要逼宮的好機會,可不是年年有的。

侯君集說了幾個人名後,看太子笑了,也挺高興的:果然,太子孤坐東宮,拉攏不來人,還是自己靠譜,拉攏來這麼些謀反的有用人才。

李承乾聽了這些名字是真的很想笑:漢王李元昌,父皇的弟弟,喜好書畫,父皇還曾經賞給過他珍品字畫。

杜荷,杜如晦之子,父皇對杜家很是恩寵,起凌煙閣的時候就沒有忘記杜如晦。杜荷更是憑藉其父的舊功,娶了他的嫡親妹妹城陽公主。杜荷竟然還不知足?竟然要走謀反之路掙從龍之功,他想過城陽沒有?

李承乾忽然發現,這世界好荒謬,這些人都聚在他的身邊,都想要推着他當皇帝,以此一步登天。

然而,他只是想殺掉李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