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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粟米酒醉雞(三更合一64w、65w...) (1/2)

嬴小政和藺贄鬧了一會兒, 又規規矩矩和子楚行禮後,立刻跑到廚房來觀看朱襄做飯。

有喜歡享受到的老寒腿秦王在,桌椅已經在咸陽盛行。朱襄家待客時坐席上, 平時都用桌椅。

嬴小政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捧着肉乎乎的臉, 看着舅父忙碌。

在嬴小政離開後,藺贄只能去陪秦王。子楚看不下去,藉口跑到廚房幫忙。

蔡澤很快也來到了廚房。看蔡澤的表情, 現場一定很肉麻。

“好吧, 把雞肉骨頭剔了。”朱襄不拆穿他,“會剔骨頭嗎?”

蒙武點頭。武將能剔人的骨頭,當然也能剔雞的骨頭。

“廚房太悶熱, 你把你兒子抱出去玩, 別礙事。”看着子楚快被廚房的熱氣燻暈的模樣,朱襄道,“政兒風寒還未好,別又病了。”

嬴小政看了一眼滿臉細汗的病弱父親,癟着嘴乖乖牽着父親的手離開。

明明是父親體弱,舅父非要拿我當藉口。

“親父, 我們要回前院嗎?”嬴小政仰頭問道。

子楚想起前院的情形,臉色變得更差了:“你去睡一會兒, 我陪着你。”

嬴小政的嘴癟得更厲害。明明是你自己累了想休息。罷了, 攤上這樣的父親, 我還能怎麼辦?

嬴小政想着夢境中的君父, 又看看這個體弱嘴硬的親父,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道:“好, 政兒想睡覺。”

子楚滿意地牽着嬴小政去房間休息。

朱襄把子楚和嬴小政趕走後,讓雪也去休息。

秦王不會和雪同席,那麼雪也沒必要爲了秦王這麼勞累。該喫就喫,該休息就休息,做自己的事去,別管秦王。

雪哭笑不得,雖然離開了廚房,但去了前院,給秦王隨時補充飲水瓜果點心。

朱襄掂量了一下酒罈子。做了荷葉雞之後,酒水還有剩餘。他決定再做一隻醉雞。

蒙武將雞肉去骨之後,朱襄讓蒙武用刀背將雞肉拍松,用鹽和米酒浸泡。

蒙武動了動鼻子:“這酒調味後還能喝嗎?”

朱襄道:“等會兒我做一道米酒魚湯。”其實米酒做成魚湯之後酒味就沒了。他就是應付一下蒙武,免得蒙武去偷喝泡過生雞肉的米酒,喝壞肚子。

朱襄道:“估計你喝不了。大部分都是君上喝了,少部分給白公和範公喝。”

朱襄笑道:“不過我們做廚子的,可以先偷嘗味道。”

蔡澤看着這一幕,笑着搖搖頭。這蒙武將軍還挺有趣的。

朱襄又讓蒙武將雞骨頭敲碎,放入八角、桂葉、紅棗、枸杞等香料,加入鹽、蔗糖、醢(肉和魚發酵而成的醬汁)調味上色,大火燒開,小火熬煮。

這點菜不夠秦王等大胃王喫,朱襄將牛、羊、豬的裏脊肉切片調味裝碗,用青豆、葵菜、豆苗、蘿蔔片、土豆片等墊底,上面澆一層醢和醋調味,入鍋蒸制。

小碗蒸菜既營養又美味,關鍵是特別省事。

可惜現在沒有辣椒,蒸菜上應該放剁椒,才最爲美味。

做醉雞的酒也應該換成花雕。花雕醉雞比米酒醉雞肯定味道更好。如今米酒的酒精濃度還是差了些。

朱襄將蒸菜上籠時,湯汁熬煮得差不多了。

朱襄將湯汁濾清後,裝盆放入涼水中冷卻,把浸泡好的雞肉用麻布裹起來紮緊,也放入蒸籠蒸制。

待雞肉卷蒸熟後,湯汁基本已經冷卻。朱襄將米酒倒入湯汁後,又將雞肉卷在涼水中冷卻,切片放入。

“其實應該將雞肉卷浸泡在酒中一整夜,第二日喫味道最好。但現在沒這個條件,就切成薄片後浸泡,也能迅速入味。”朱襄道,“來,嘗一口。”

蔡澤和蒙武立刻湊過來,享用廚子的特權。

蔡澤眯着眼道:“酒香濃郁,鮮美異常,就像是喝了一杯好酒。”

“先給君上端過去當下酒菜。”朱襄笑道,“希望君上別喝醉了。”

蒙武吞嚥了一口唾沫,道:“估計很難。”

喫着充溢着酒香的肉,怎麼會不想多喝酒?

“對了,一定要告訴君上,政兒不能喝酒。”朱襄道,“小孩喝酒對身體不好。”

蔡澤挑眉:“政兒一定想喫。你就不怕他哭鬧?”

朱襄道:“他爲這件事哭鬧,我就給他記下來,等他長大了送給他。”

蔡澤扶額:“你別再記政兒的窘迫事了。小心他長大後生你的氣。”

“我是他唯一的舅父,他怎麼會生我的氣?”朱襄有恃無恐。

春花爲了情人和私生子要殺政兒,政兒都能選擇原諒。自己不過記錄一點政兒的黑歷史而已,他能把我怎麼樣?

“行行行。”蔡澤懶得和朱襄說了。反正政兒生氣了,還不是朱襄自己哄。

朱襄樂呵呵地將剩餘的調過味的米酒倒入鍋中,直接熬煮魚湯。

米酒魚湯據說是一道月子菜。其實營養和白水煮魚湯區別不大,但好喫就成。

當醉雞端上來時,藺贄終於得到了拯救。

他淚眼婆娑地給秦王佈菜:“君上,請喫……怎麼一股酒氣?”

“主父說,這道菜叫醉雞,千萬不能給政公子喫。”朱襄的老僕道,“孩童過早喝酒對身體不好。”

秦王嚥下一塊雞肉片,頷首:“聽到沒,政兒,不準喫。”

小睡了一會兒,算着喫飯時間拉着子楚過來的嬴小政義正詞嚴:“政兒已經長大了!而且這也不是喝酒,只是加了一點酒的雞肉,政兒可以喫!”

“不許。”秦王看着那一盤不多的醉雞,讓人倒了酒,無視嬴小政鼓鼓的腮幫子,與范雎、白起、藺贄推杯換盞,慢慢品嚐。

子楚牽着嬴小政坐下,看着嬴小政雖然滿臉不滿,但不哭不鬧的安靜模樣,再次對自己兒子的早熟和穩重刷新了認知。

普通小孩,應該會爲要求不被滿足而哭鬧不止吧?

很快,蒸菜和魚湯陸續上桌。等朱襄端着幾個泥疙瘩來時,菜終於上齊了。

范雎嘆氣:“朱襄,你可以把泥去掉後再端上來。”

朱襄解釋:“把泥殼打碎的那一瞬間,雞肉和荷葉的香氣會噴湧而出。這是喫荷葉雞最幸福的一刻。”

秦王好奇地招手:“快給寡人呈上來。”

秦王接過朱襄地上來的小錘子,輕輕敲碎荷葉雞的泥殼。

正如朱襄所言,原本沒有任何味道的泥疙瘩,在泥殼被敲碎後香味噴湧而出,令人食指大動。

秦王喉頭動了動,笑道:“先生,在喫食上,果然還是該聽朱襄所言。你來試試!”

范雎接過錘子,也敲開一隻泥殼。雖然剛纔聞到了一次香味,自己開殼時,感覺確實不一樣。

幸福甚麼的沒感覺到,饞蟲肯定在動了。

朱襄用來做荷葉雞的是半大的公雞,分量不太大,所以就連嬴小政,他也準備了單獨的荷葉雞。

有了荷葉雞墊肚子,其他菜就足夠幾個大胃王大快朵頤了。

秦王對醉雞的興趣比荷葉雞還大。當聽說醉雞在酒水中浸泡一夜之後更爲美味後,他命人取來更多美酒,讓朱襄多做一些。

朱襄道:“我把方子抄給君上的膳夫,浸泡時放入宮中冰窖,口感更佳。從我這裏送往宮內,味道就變了。”

秦王收下方子,還是將美酒送與朱襄。

一頓飯後,醉醺醺的秦王又握住藺贄的手,帶藺贄回宮促膝長談。

朱襄、子楚、蔡澤目送表情僵硬的藺贄遠去。剛看不到馬車的蹤跡,三人就立刻捧腹大笑。

“藺禮那個表情,真是笑死我了!”朱襄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着大腿。

子楚扶着門框,笑得直不起腰:“沒想到君上如此喜愛藺禮。”

蔡澤笑得都咳嗽了:“藺禮在藺公面前都很沒規矩,看見他正經了這麼久,真是有趣。”

三人說完,繼續大笑。

范雎揉了揉耳朵,有點想訓斥這三個年輕人。但看他們歡快的模樣,他嘆了口氣,揹着手回自己的院子,眼不見心不煩。

白起旁觀了許久,低頭對抓着他袖口的嬴小政道:“政兒,爲何不去你舅父那邊?”

嬴小政冷哼:“不給我喫醉雞,不理舅父。”

白起失笑。

最終嬴小政還是沒能喫成醉雞。他暗暗發誓,等他長大了,一定讓膳夫每天給他做醉雞。

不過舅父會不會嘮叨,說天天喝酒對身體不好?嬴小政沉思,把舅父派去代替他巡遊天下好了。舅母也一起去。舅父舅母都不在家,就沒人管他每日喝酒。

嬴小政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想法就像是一個幼稚的熊孩子。

朱襄回到家後,家裏立刻熱鬧起來。

當藺贄終於從王宮逃回來後,家裏就更鬧騰了。

嬴小政天天跟着藺贄胡鬧,風寒雖然很快就好了,但耽誤了一點點學業。

范雎忍了許久,沒忍下去,以自己與藺相如有舊,算是藺贄長輩爲由,把藺贄訓斥了一遍。

藺贄暗地裏吐槽,應侯和他家老父親怎麼可能有舊,有仇才差不多。

朱襄等人過了幾日安穩日子。秦王似乎有很多事要忙,暫時沒有對朱襄提交的文書下達指導意見。

待給藺贄的官職任命文書下來時,朱襄才被單獨召進宮中。

秦王坐在一個寬大舒適的椅子上,手中握着一卷紙寫成的文書。

朱襄回了一趟趙國,宮裏就大變樣,他都認不出來了。

秦人做事的效率確實太高了。

“朱襄,你觀察了寡人的國家,看到了甚麼?”秦王放下文書,像寬和的長輩一樣,開口詢問道。

朱襄在秦王面前一直是實話實說的人設,他先誇讚了秦國對耕種的重視。

秦國在奪取周王室的地盤前,農耕很不發達。在商鞅變法時,秦人才逐漸重視農耕。現在,秦國對農耕的重視,到了與其他六國格格不入的地步。

六國煉製的鐵首先滿足兵器鑄造,秦國卻會分出份額推廣鐵製農具;六國只重視馬匹馴養,秦國專門派官吏管理和推廣耕牛;秦國還會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去修建水利工程,爲此可以減緩東伐的進度……

比如現在秦王得到了朱襄,就願意停下征伐的腳步,讓朱襄先把秦國的田地理一遍後,才繼續圖謀統一。

“秦國在兵力上與六國差距不大,無論是趙國的騎兵,還是魏國的甲士,只從戰力上來說,都能和秦國分庭相抗。但統一天下的一定是秦國,因爲秦國的國力比六國加起來都強。”朱襄道,“他們輸了一場戰爭,就很多年緩不過勁。秦國只需要一兩年,就能再次征伐。打仗拼的就是經濟。”

秦王微笑道:“你肯定也有不滿意的地方。”

朱襄道:“是的。刑罰太重,法令過細,會約束秦國國力的進一步發展。即使亂世需要用重典,如果在地上撒爐灰的懲罰和殺人一樣重,這樣的重典就失去了意義了。”

朱襄不是比喻,而是秦律的確如此,在地上撒爐灰都會被施以嚴酷的肉刑。

秦王繼續笑着道:“那你認爲,甚麼時候寡人應該減少一些肉刑?”

朱襄想了想,嘆氣道:“交給下一任秦王,或者統一後的秦王。具體……我寫成文書給君上?”

秦王大笑:“朱襄啊朱襄,你終於肯爲寡人做農田之外的事了嗎?”

朱襄嚴肅道:“我一直都願意。”

秦王擺擺手,笑道:“那你看好時機,該當國相的時候,還是該去當國相。”

朱襄訕訕道:“君上,不是我不想當國相,是真的做不好……”

秦王道:“那等你做得好的時候再做。聽蒙武說,你在想辦法讓廉卿和你的友人李牧入秦?”

朱襄深呼吸。秦王終於問這件事了。

他將話透露給蒙武,就等着秦王來問他。秦王晾了他好幾日才召見他,他都快沉不住氣了。

“我有辦法。”朱襄道,“廉公和李牧入秦後不一定會爲君上所用,但趙國沒有了廉頗和李牧,就和亡國無異。能抵擋秦軍的,只有廉公和李牧。特別是李牧,他的用兵能力恐怕是第二個白公。”

秦王坐直身體,背離開了椅背:“李牧還未有戰績,你對他評價就這麼高?”

朱襄道:“李牧有戰績,只是他的戰績在於抗擊匈奴上。雖然我只會論兵不會用兵,但我能看出將領用兵的好壞。普通的將領只要自己作戰勇猛即可,良將只需要學會練兵即可,名將就需要天賦了。李牧有成爲名將的天賦。”

秦王似笑非笑:“你還是向我推舉別人。照你這麼說,李牧就是趙國另一個馬服君?”

朱襄搖頭:“不,李牧是趙國的武安君。”

秦王面色微動,繼續似笑非笑:“你敢把這話告訴白卿?”

朱襄道:“敢。”

秦王嘆息:“照你這麼說,寡人要找白卿的接替者,秦國之類找不到,還得去趙國找李牧了?”

朱襄猶豫了一下,道:“這倒不是……”

秦王的身體往前傾:“你在秦國也發現了新的‘武安君’?難道是蒙武?”

朱襄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王翦。”

秦王微怔:“那是誰?”

朱襄道:“蒙武提過的一位年少的友人。他帶王翦來我家喫過飯。王翦給我的感覺和李牧差不多,白公也很喜歡他,說他將來一定能成爲很厲害的將領。”

秦王嘆氣:“年少?唉。還有其他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