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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蔗糖蒸橙子(三更合一62w、63w...) (1/2)

朱襄入秦之前就好好研究過秦國的律令。只是看着那些律令, 他就感覺壓抑到毛骨悚然。

法家的思想總認爲,人的一切都能經過律令和刑罰糾正。只要刑罰夠重,律令夠詳細, 人人都能成爲聖賢。

但現代瞭解法律的人都知道,法律是底線。如果凡事都事無鉅細地用法律規定, 最終一定不會有好的結果。

比如秦律規定不見義勇爲會被判刑,卻未曾想到如果路過的人沒發現需要見義勇爲,如果雙方實力相差太大, 如果先見義勇爲然後被反咬一口……這些情況該怎麼辦。

最後這些過分細緻的秦律不僅會導致民衆連門都不敢出,出門就可能在自己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觸犯律法。過分細緻的秦律還可能成爲權力者壓迫民衆的工具, 因爲只要熟讀秦律,再擁有一點執法的權力,要讓庶民犯法實在是太容易了。

聽了朱襄的話之後, 子楚陷入沉思。

他思來想去, 也不知道如何解決朱襄所提出的情況。

用更詳細的律令來解釋?但執法者又如何能得知具體情況是如何?官吏的精力也不允許他們事無鉅細地檢查每個庶民的行爲。

“只獎不罰如何?”藺贄提議道,“道德的事交給道德管理,法律只懲罰更嚴重的事。如果庶民一言一行都要用律令來規定,那麼官吏要做的事就太多了,容易捨本逐末。治理黎民就像是牧羊,將羊圈在一片肥美的草地中即可, 爲何還要管每隻羊喫哪棵草?”

朱襄打趣道:“藺禮你是不是還想說,‘治大國如烹小鮮’‘我無爲而民自化, 我好靜而民自正, 我無事而民自富, 我無慾而民自樸’?”

藺贄兜着雙手笑眯眯道:“你很懂我。”

朱襄道:“廢話, 我說的都是《道德經》中的話。不過在剛統一天下的時候,確實需要做到這一點。”

朱襄點頭:“民衆剛經過了戰亂, 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這事就要勸農桑,休養生息。國家除了一些必要的工程,儘可能地輕徭薄賦,才能安定民心。當民衆過了一代人的安穩生活,就算再有人起兵謀反,民衆會自發地厭惡謀反者。這時候王朝的正統性就確立了。”

子楚問道:“朱襄,王朝的正統不在於天,在於民嗎?”

朱襄道:“當然。若天有知,爲何不一道雷劈死趙王?既然天不管庶民死活,王朝正統性和天有甚麼關係?國家強盛難道是祈求上蒼得到的嗎?”

子楚聽到朱襄說老天怎麼不一道雷劈死趙王,乾咳了兩聲壓住笑意。

藺贄樂道:“你不愧是荀子的學生,‘天行有常,不爲堯存,不爲桀亡’。”

朱襄道:“荀子很多理論確實是非常先進,許多法家弟子都是在荀子這裏求學。我之前和君上說國家不能盲目擴張,荀子也說過。”

藺贄好奇道:“真的?我還沒聽荀子說過。”

朱襄道:“因爲荀子還沒有空編撰書籍。荀子說,‘兼併易能也,唯堅凝之難焉’,‘能凝之,必能並也’。和我對君上說的話是一個意思。”

朱襄對老秦王所說的那一套攻佔土地和教化的話,荀子已經發現了。

荀子說,攻佔土地很容易,但要將土地變成國土很難。如果不能“凝”,佔領的土地就會被輕易奪去,所以民心比土地更重要。

同樣也是荀子,他所認爲的民心和孔子、孟子不同。孔子和孟子都更看重“士”,而荀子看重的是“庶人”。

在後世評價“水能載舟”這句話時,總有人將“水”解讀爲士。但荀子的原話是“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荀子的着眼點一直是在田野中埋頭耕種,承擔國家賦稅和兵役的普通庶民。他倡導“節用裕民”,就是輕徭薄賦,讓庶民休養生息。

不過這並不是孔子和孟子就不如荀子。只是孔子和孟子生活的年代和荀子不一樣,那時參政和參軍的都是國人,即戰國時的“士”。到了荀子活躍的年代,各國已經相繼改革,庶民成爲兵卒和賦稅的主要來源。

聽了朱襄的侃侃而談,藺贄嘆息道:“荀子的‘節用裕民’和老子的‘清靜無爲’其實是一樣的道理。”

朱襄道:“先賢的見解有許多分歧,也有許多殊途同歸的地方,因爲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藺贄笑道:“和夏同說這麼多幹甚麼?統一後該執行怎樣的政策,該去教導政兒。夏同啊,他就是幫政兒打天下的。”

正聽得津津有味,頗有收穫的子楚拳頭硬了。

同樣聽得津津有味的蒙武退後幾步,免得牽連到自己。

他發現這三人是真敢說啊,連第四代秦王都確定了。蒙武從一開始的心驚膽戰到最後的麻木,竟然也不自覺地想那位養育在朱襄公身邊的公子政繼位後是甚麼情形了。

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爲公子政效力的一天,不過自己兩個兒子應該能爲公子政效力。

蒙武想起自己的兩個兒子,神情不由柔軟。

子楚和藺贄對罵起來,朱襄也退到蒙武身邊,好奇問道:“你想兒子了?”

蒙武臉色一僵:“朱襄公能讀心?”

蒙武總算不叫朱襄“長平君”了,比之前有進步。

“不,你臉上慈祥的表情太明顯了。”朱襄道,“你總不能是因爲看到夏同和藺禮幼稚得如同三歲孩童,而對他們產生了慈祥之心吧?”

蒙武的表情就像是吞了蚊蟲一樣扭曲。

朱襄知道未來和公子扶蘇一同自盡的悲劇蒙大將軍,就是蒙武其中一個兒子,他打聽道:“聽說你有個叫蒙恬的兒子很勇武?”

蒙武道:“蒙家勇武的人太多,恬兒只是不辱家門。毅兒才華不錯。”

朱襄聽蒙武滿臉的自豪,終於找到了讓蒙武打開話匣子的辦法。他立刻繼續追問蒙恬和蒙毅的事,蒙武果然終於話多了起來,對兩個兒子如數家珍。

說着說着,蒙武就開始和朱襄分享蒙恬和蒙毅的黑歷史。比如蒙恬讀兵書之外的書時沒有不睡着的時候,而蒙毅總在習武的時候耍小聰明。兩兄弟以爲配合得很好,沒讓祖父和父親發現他們偷懶的事,其實蒙驁和蒙武就默默地看着這兩兄弟得意洋洋。

禮尚往來,朱襄也分享了許多政兒的醜事給蒙武。

政兒讀書習武都很用功。但他讀書的時候太有主見,總是一邊讀書一邊嘀嘀咕咕。被荀子聽見後,荀子就讓政兒提筆把自己的嘀咕寫下來,政兒滿地打滾耍賴不想寫。

至於習武,政兒因爲身量短小,只是玩耍,免得傷了身體。但政兒總是自以爲很厲害,常常去挑釁家裏的狗狗,然後被狗狗撲倒。

“政兒很喜歡家裏那隻老黃狗,可惜它年紀大了。老黃狗離世時,政兒還一本正經地追封它爲狗將軍。”朱襄道,“我把政兒小時候的事都寫了下來,等政兒當秦王的時候就送給他當禮物。”

正分享兒子醜事的蒙武背後冷汗都冒了出來。

朱襄公這是想被秦王滅……好吧,朱襄公還真不懼怕被秦王滅滿門。

蒙武意動:“或許我也應該把他們兄弟二人的事寫下來,等他們成家的時候送給他們。”

朱襄十分贊同:“他們一定會很感動。我們記得他們小時候的一點一滴,才能顯示出我們有多愛他們。”

現代社會中子女結婚的時候,父母總愛把子女從小到大的照片做成幻燈片放給賓客看,和朱襄所做的事是同一個道理。

想記錄孩子的點點滴滴,然後在孩子長大後給孩子看,告訴他們自己記得他們成長中的點點滴滴。

子楚和藺贄因爲口渴而結束爭吵,湊過來時聽到朱襄和蒙武在唏噓孩子長得真快。

蒙武的兩個孩子就罷了,總角之年還能說是長得快。政兒還是一個小小的肉糰子呢。聽朱襄語氣,怎麼和政兒已經快長大成人了似的。

待政兒真的長大成人,朱襄不會就像是嫁女兒一樣痛哭一場吧?

“既然你這麼想念政兒,現在趕緊回去?”子楚道,“政兒肯定也很想你。”

藺贄道:“政兒肯定不知道我會來,我要躲在斗篷裏嚇他一跳。”

朱襄道:“現在完成的工作勉強能應付君上安排的任務,回去吧。”

朱襄離開咸陽後,嬴小政身上的頑皮勁立刻減少了不少。

他迅速變得沉穩早熟,不需要蔡澤多幫忙,他就能幫助舅母打理好家中一切。

范雎和白起觀察着嬴小政,越觀察越驚奇。

秦王和太子柱也好奇地圍着嬴小政轉悠。特別是因爲秦王不喜歡放權給太子,所以特別閒的太子柱,連後院的美人都不親近了,近距離觀察嬴小政的一舉一動。

來到秦國之後,朱襄就不再隱藏,將家中書寫工具全換成了紙張。

朱襄還做了算盤。珠算,改名爲“政兒數字”的印度數字,以及後世的算術符號和簡單公式也都一股腦地教給了嬴小政,

嬴小政實在是太聰明瞭,雖然身體還是圓墩墩,背下了九九表之後,普通的加減乘除已經完全難不住他。朱襄便讓蔡澤教嬴小政算賬。

朱襄振振有詞,國君算一國的賬,所以政兒先要將小家的賬算好,能掃一屋,才能掃天下。

嬴小政就這樣成爲了舅舅家的小童工。

“政兒,這個算盤比算籌好用,教教大父?”太子柱逗弄嬴小政。

嬴小政板着小臉道:“好,但大父請等政兒把這筆賬算完。工作之中不能分神。”

太子柱笑道:“好。政兒,你每日算賬,不累嗎?要不要和大父出門玩?”

嬴小政道:“政兒想出門玩,但要先把賬算好。舅父回來前,我要和舅母先把家裏打理好。”

太子柱道:“政兒可以僱人做啊。”

嬴小政搖頭:“舅父說,治國要從治家做起。刁奴瞞不住我,奸臣也就瞞不住我。”

蔡澤的嘴角上彎。雖然朱襄的話很有道理,但他了解朱襄,朱襄絕對只是逗着政兒玩。

朱襄絕對沒想到,自己離開家後,政兒還真來當家裏的小賬房了。

不過如果政兒做得好,以朱襄那隨性的態度,肯定會真的將家中財政大權交予政兒,讓政兒和雪姬一同管家,既鍛鍊政兒,也減輕雪姬的負擔。

現在朱襄家業越來越大,雪姬一人很難管理,自己也會很快搬出去。朱襄找不到信任的管家,說不準就直接將事推給政兒了。

朱襄總說藺贄離經叛道,其實他自己纔是最離經叛道的一個。

秦王站在窗邊偷聽,臉上的笑容又是慈祥又是無奈。

他離開窗邊,對身旁的范雎和白起道:“朱襄既寵溺政兒,又信任政兒。真是矛盾。”

平時朱襄對待政兒時,好像政兒是還不會走路的奶娃娃似的,恨不得時時刻刻抱着政兒不撒手。但同時朱襄又將政兒當已經成年的人看待,會聽從政兒的意見,會將家中事交予政兒打理。

“我還以爲朱襄離家後,即便有太子看護,政兒也會擔憂受驚。政兒真是給了我太大的驚喜。”秦王道,“他的才華,已經遠超同輩兄長了。”

范雎笑道:“儒家、墨家、農家三家領頭者都是政兒的師長,藺卿和廉卿也是世間罕見的大才,更何況他還被朱襄養育,有這樣的聰慧理所當然。”

秦王捋了捋鬍鬚,笑道:“他的師長,就是我主動去湊,都很難湊齊。武安君,許明和相和應該快回來了?”

白起道:“他們已經在回秦途中,可能會比公子子楚和朱襄更早回咸陽。”

秦王失笑:“朱襄還在巡視秦國田地?”

白起道:“朱襄應該也快回來了。據蒙武傳來的消息,朱襄帶回了棉花種子,要趕在夏季之前播種。”

秦王嘆息:“棉花……沒想到藺卿還送了我這一份大禮。”

范雎心裏酸酸的,但還是打趣道:“藺卿送給君上的大禮,難道不是藺贄嗎?”

秦王大笑:“沒錯,是藺贄!趙國不肯給藺卿封君,寡人必定給藺卿的兒子封君!你們看邯鄲君如何?”

“邯鄲還是封給子楚吧,封地他自己去打。”秦王笑道,“待廉卿離世後,秦國就可以出兵了。”

廉頗捨去名聲以救趙國庶民的壯舉,讓秦王從對他不屑地直呼姓名,變成稱呼“廉卿”了。

只會打仗的將領,白起向來看不上。心中有信念的將領,在白起眼中才不是兵器,值得他平視。

“朱襄身邊的人皆是良才美玉,那位李牧也很有意思。”秦王道,“先生,你可有辦法讓李牧也與朱襄團聚?”

范雎道:“現在李牧名聲不顯,很難做到。待李牧做出些功績,逼他入秦就容易了。趙王身邊的人不會希望朱襄的友人身居高位。”

秦王頷首。寡人就不一樣了。朱襄儘管帶友人入秦,秦國的官位多得是。

與白起判斷的一樣,許明和相和比朱襄早幾日回咸陽。

當秦王告訴他們這件事,兩人皆哭笑不得。

朱襄這個老實孩子,還真要把秦王當做藉口的任務做完了纔回來嗎?

“現在寡人可是愁得不行。”秦王笑道,“蜀地楚地的郡守皆遞來文書,請求朱襄前去指導田地耕種。”

相和也立刻道:“臣也願同去!”

秦王笑着擺擺手:“寡人暫時不會讓朱襄離開咸陽。朱襄吃了太多苦,在咸陽好好休息一兩年,身體養好了再說。”

許明和相和十分擔憂:“朱襄公生病了?”

秦王道:“你們見到他就知道了。”

許明與相和忐忑不安地等待朱襄歸來。他們在城外與秦王一同迎接到朱襄時,兩人愣愣地看着朱襄滿頭白髮,悲傷大哭。

朱襄本來見到許明和相和十分驚喜,見兩人哭了起來,嚇得手足無措,趕緊勸說。

兩人抱着朱襄,哭得不能自已。

朱襄十分後悔,早知道回來前就用墨汁把頭髮染黑了。

其實回來的路上他心情已經調整得差不多了,但這個頭髮非常不給他面子,怎麼也不黑。

他懷疑頭髮變白不是心情問題,而是在秦國水土不服,缺少微量元素。

等回到家,他就勤喫核桃芝麻,早日恢復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

聽了朱襄滿口胡扯,許明和相和終於止住了哭聲。

朱襄鬆了一口氣。

秦王陰惻惻道:“原來長平君是在秦國水土不服啊。秦國確實偏遠,辛苦長平君了。”

尷尬,忘記秦王還在這裏了!

朱襄趕緊找補道:“君上將偏遠的秦國治理得如此強大,真是辛苦了。今後一定爲君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幫君上讓秦國更加繁榮昌盛。”

聽着朱襄拍馬屁,秦王裝不下去了,失笑道:“好了,回家吧。政兒受了點風寒,雪姬正在照顧政兒。你快回家。”

朱襄立刻緊張得不行,得了秦王可以在城裏騎馬的許諾後,就拋下子楚和藺贄回家了。

即使臉皮厚如藺贄都有些尷尬。

朱襄你好歹把我介紹給秦王之後再跑啊?你這樣對待兄弟是不是不太講義氣?你還記得秦王和我父親有間隙嗎?

“你是藺卿的兒子?辛苦了。”朱襄雖然離開了,但秦王怎麼可能冷落藺贄。他握着藺贄的雙手,那激動又感動的神情,看得藺贄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子楚默默移動腳步,站在了太子柱身邊。

藺贄哪還需要朱襄來介紹。藺贄根本不知道,君上有多看重他的父親。光是君上對藺公的好感,就足以庇佑藺贄了。

……

朱襄匆匆回到家,嬴小政就算感染了風寒,也要裹着小被子在門口臺階上坐着等舅父回家。

當朱襄翻身下馬的時候,嬴小政把小被子一丟就衝了上去。

“政兒!”朱襄接住嬴小政的肉彈衝擊,抱住嬴小政轉了兩圈,“想不想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