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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冰涼烤羊肉(三更合一52w、53w...) (2/2)

子楚沉默了半晌,拿起了劍,起身道:“我會竭盡全力讓你繼續養育政兒。抱歉,我成不了你想要的那種朋友。”

朱襄嘴脣翕動,最終甚麼都沒說出口,只長嘆一聲,也拿起了劍。

兩人走出內室,來到燈火通明的大殿上,抽出了未開鋒的劍。

他們身上穿戴着護甲護腕和頭盔,誰的劍先掉落,就是誰輸了。

子楚回國後刻苦修行了三年貴族子弟應該學會的課程,劍術與三年前不能同日而語。雖然他身體不好,力氣小,但劍術華麗,劍路刁鑽,總能找到朱襄的空隙。

朱襄被荀況手把手教導,也脫離了將劍當柴火棍使的階段,雖然不會甚麼預判,觀察也不仔細,就突出一個力大飛磚。

只見子楚一個角度刁鑽地撩刺,朱襄一個跳劈;子楚收劍迴旋靈巧避開,朱襄一個跳劈;子楚看出了朱襄的破綻,長劍橫斬直取朱襄下盤,朱襄這次變成了橫劈,然後又是跳劈……

子楚無語了,他咬牙小聲道:“朱襄,你就只會這一招嗎?!”

朱襄滿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我力氣比你大許多,當然以己之長攻彼之短。要甚麼花架子?只要我劈得夠快夠沉,你就招架不住。看招!”

子楚雙手舉起劍一擋,虎口生疼,趕緊收手後退。

朱襄見子楚已經落入了頹勢,趕緊謹遵“敵疲我打”的方針,將劍舞成一個密不透風的“X”,朝着子楚追了過去。

雖然已經過了三年,但子楚仍舊條件反射轉身就跑:“朱襄!劍不是這樣用的!”

“看招!”朱襄把自己一路上的尷尬和惱怒融進了荀子教的劍招中,忽視了現在是宴會期間,追着子楚劈。

反正都被當猴子看了,那不如先揍個夠本。

“你還真劈?”子楚回身擋了一下,手中長劍差點被震落。

老秦王哈哈大笑:“子楚,快繞柱!”

正站在太子柱身旁,滿臉激動地看着舅父暴打親父的嬴小政笑臉一僵。

子楚得到老秦王的提示,立刻閃身躲到樑柱後面。

朱襄一劍劈到了柱子上,反震差點讓他長劍脫手。

子楚立刻抓住機會,舉劍刺向朱襄腋下。一擊未中,他立刻反身遊走,繼續依靠着柱子限制朱襄的大力劈砍。

兩人在柱子旁繞過來繞過去,看得赴宴大臣臉皮都快繃得抽筋了。

嬴小政默默捂住了眼睛。

咦,奇怪,明明是舅父和親父在丟臉,爲何他會有一種惱羞成怒的感覺呢?

一定是錯覺。

“哐!”

在兩人圍着柱子勢均力敵了許久,戰得衆臣都戰戰兢兢,生怕繃不住臉皮發出不該發出的聲音掉腦袋了,身體羸弱的子楚體力不支,腳下一個踉蹌,被朱襄追上,一把搶走了長劍。

朱襄雙持長劍:“我贏了!哈哈哈哈,我又贏了你一次,這次不是不分勝負!”

腿軟手軟的子楚一屁股坐地上,低聲罵道:“你這是比劍嗎?!你不如拎個鐵錘!!”

“輸了的人別狡辯,越狡辯越狼狽。”朱襄習慣性的諷刺了一句,纔想起現在他們被秦國君臣圍觀中,“君上……”

老秦王拍案大笑:“贊!長平君孔武有力,居然還是一位勇士!把寡人的獎賞端來!”

宮人手捧托盤,魚貫而入,其中一個托盤停留在子楚面前。

托盤上的蓋布打開,上面有金玉珠寶絲絹綢緞若干,只子楚面前是一盞酒。

子楚心裏猛地一跳,生出強烈的危機感。

“財物不過是俗物,算不上重賞。”老秦王微笑道,“子楚,快向長平君敬酒。寡人命你拜長平君爲師,以後你要尊師重禮,盡好弟子的本分。”

子楚:“嗯?!”

朱襄:“艹!!”

兩人對視一眼,心生疲憊。

他們察覺,如果他們倆不和好,老秦王還會有更多的法子折騰他們。

朱襄:“君上,我才疏學淺……”

老秦王打斷:“寡人話已出口,不會收回。子楚,雖你老師不少,但寡人讓你敬酒的老師僅此一位,希望你能明瞭。”

子楚整理了一下儀容,端起酒杯:“老師,請。”

朱襄:“……”完了,兄弟局成父子局了。

老秦王和子楚都已經將臉面拉到這地步,朱襄再不接受就是不識抬舉。

他尷尬地接過酒杯,喝下了微甜的酒液,感覺自己上了賊船。

“好了,你們快去換衣服。”老秦王滿意地揮手。

朱襄和子楚狼狽地離開。

他們回到內室,讓伺候的宮人離開,自己沉默又機械地換衣服,神情和身體都疲憊極了。

“朱襄,無論你現在如何想我,但請你裝出一個與我和好的模樣。”子楚扶着額頭道,“如果你不想再被君上折騰。”

朱襄瞥了子楚一眼:“叫老師。”

子楚咬牙切齒:“老師!”

朱襄點了點頭:“孺子可教。”

子楚見朱襄的神情,微愣道:“你不生我氣了?”

朱襄一邊整理衣襟一邊道:“除了心疼政兒,其餘的事,我一開始就沒生氣。我說過了,易地而處,我不會做得比你更好。”

“你不隱藏身份,怎麼與我相交?呂不韋贈送你姬妾,你不收怎麼讓他放心支持你?哪怕你設計春花來投奔我這件事很噁心,但若你提前和我說明白了,我也會幫你。”朱襄道,“但我知道你若提前告訴我,計謀就不會成功。你敢這樣做,也是信任我。”

子楚心中再次浮現了一句話,“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朱襄是君子,所以他能理解和接受友人的苦衷,唯獨爲友人在這件事上對其他人的傷害而憤怒。

“我現在對你心情複雜,只是來源於你的身份。”朱襄看着系統頁面中當衆出過醜後,子楚紋絲不動三年的好感度居然還上漲了一絲,灑脫地笑道,“你的算計,都源自你是秦國公子。這樣的身份,會讓你以後也做出許多無可奈何的事。我現在仍舊相信你,但我不知道將來能信你幾分。”

子楚拱手,本想做出承諾,但他頹然地將雙手放下。

“夏同,你知道我在邯鄲經歷了甚麼嗎?”朱襄問道。

子楚搖頭:“略知一二,並不詳盡。”

“我被趙王關在牢中,趙王派暗衛刺殺我。獄吏獄卒爲我而死。”朱襄輕描淡寫道,“國人爲我衝擊牢獄,將我送出邯鄲城外幾十裏。藺翁廉翁和新交的友人李牧爲我送別,再見時可能已經是戰場仇敵。”

子楚想起藺相如和藺贄,心中也不由一嘆。

“我擁有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入秦後舉目無親,除了雪和政兒,只剩下蔡澤和你兩個友人。”朱襄道,“以後你的算計中用得上我的時候,請先告知我一聲,我會爲你謀劃。你已經回到秦國,被秦王和太子看重,用堂堂王道也能擊敗敵人。”

朱襄換好衣服,對子楚拱手作揖:“公子子楚,請行王道。”

子楚看着朱襄垂下的斑駁髮絲,嘴中泛起酸苦。

“我只有你一個友人,藺禮算半個。”子楚對朱襄拱手作揖,“我現在還是夏同,請友人放心。”

兩人同時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途中,子楚道:“名子楚,字夏同,似乎不錯?朱襄,你不給自己取個字?”

朱襄:“懶得再記一個名字。我不在意,別人在意管我何事。”

子楚無語。你不是師從荀子嗎?

快入座時,子楚又道:“蔡澤是與你同入秦的謀士?我走後你才與他結識?”

朱襄道:“你剛走不久,他來我家當了賬房。”

子楚再次無語。你家賬房專門吸引大才嗎?

入座後,兩人再無交談。

老秦王舉盞開宴,朱襄入秦的儀式終於結束。

宴後,朱襄和嬴小政被老秦王留在宮中住了一夜,以再次表示對朱襄和嬴小政的看重,才讓朱襄回長平君府邸休息。

嬴小政被太子柱帶回府中,與華陽夫人相處幾日後才送回長平君府邸。

子楚離開時保證會護好嬴小政。嬴小政抱緊了祖父的脖子,把頭埋在祖父懷裏,不理睬丟人丟到極致的親父。

朱襄回到家時,蔡澤也在家中。

他對秦王的重要性比不上朱襄,秦王暫時沒有給他安排宅邸,所以他暫住朱襄家中,等候秦王任用。

見朱襄回來先喝了一大盆肉粥,蔡澤驚訝:“你不是住在宮中嗎?秦王還能餓着你?”

朱襄抹嘴:“叫甚麼秦王,叫君上。昨日赴宴,待我和夏同打完一架,烤肉煮肉端上來時已經凝做一塊,今日早膳又不好多喫。可不是餓得慌?”

蔡澤聲音拔高:“你和夏同打了一架?當着秦王的面?!”

雪也提着裙角跑出來:“你見到夏同了?夏同可好?”

朱襄道:“坐下慢慢說。”

他先倒了杯熱水,才慢悠悠將夏同的身份、他與呂不韋的交鋒、他對春花和政兒的算計等事,一一告訴妻子和友人。

雪嘆息道:“夏同真可憐,居然娶春花那個蠢毒婦人爲妻。”

朱襄端起水杯遮住下撇的嘴角。他就知道,雪對夏同濾鏡奇厚無比。再加上夏同此次算計不但沒有傷害到朱襄,還有利於朱襄,在雪眼中,可能還會爲夏同多加幾分。

一位秦國公子隱姓埋名與庶民結爲摯友和親家,處心積慮想要和這位庶民共富貴,在這個時代的人眼中,確實是一件令人感動的事。

蔡澤也是這麼想,但他知道朱襄不會這麼想。

朱襄的道德感比旁人高許多,雖平時嚴以律己寬以待人,但夏同不是一般的友人,若朱襄和他志趣不同,會非常難受。

即便夏同是秦國公子,朱襄看重的也是感情,而不是利益,所以利益論對朱襄沒用。

“你怎麼和他打起來了?”蔡澤道,“秦王……君上沒訓斥你?”

朱襄搖頭嘆氣:“我和夏同本來想私下解決這件事,但君上非要看我和夏同的笑話,現在馬車上讓夏同自剖心聲,然後在宴會上讓我二人比劍,最後還讓夏同爲我敬酒拜我爲師。一通亂七八糟的命令下來,把我和夏同的打算都捶亂了。”

蔡澤好奇:“你們有何打算?”

朱襄道:“夏同可能想訴說他有多悽慘,多身不由己,跪着哭幾聲求我原諒,再表演一下對政兒的父子情深。他很瞭解我,他這麼做,我確實會心軟。”

雪問道:“那良人你準備如何應對?”

朱襄再次嘆了口氣:“我準備按照藺公的教導,與夏同對着哭,說我多信任他,多在乎與他的友誼。他如果對我直說,我肯定幫忙。但以欺騙的方式即便達成了好的結果,我的道德感也不能允許……你們點甚麼頭?”

雪道:“良人確實是這樣。”

蔡澤道:“雪姬所言極是。藺公不過讓你用原本的性子,坦誠的對待子楚。你如何做的?”

朱襄乾咳一聲,道:“先在君上面前和他對罵,然後借比劍的名義追着他揍,最後接了他的拜師酒讓他尊稱我爲老師……”

雪:“撲哧……”

蔡澤:“咳咳咳……”

朱襄望天:“然後補上了藺公教我的一番話,勉強原諒他了。”

雪和蔡澤:“哈哈哈哈哈!”

雪抹着笑出的眼淚,心中來到異國他鄉的惶恐消散不少:“良人,你是在騙夏同吧?你肯定一開始就原諒他了。”

朱襄撓了撓臉頰,訕訕道:“我罵他不顧政兒是真心的。”

蔡澤用袖子遮掩着嘴角:“我看你最不安的,是失去夏同這個友人。你在試探他。”

朱襄嘆氣:“是,我在試探他。真好啊,他還是夏同。”

朱襄沒有欺騙子楚。他確實擁有的太少了,所以每一個朋友他都很珍惜。哪怕對方是未來的秦莊襄王,維持這段友誼註定如履薄冰,他也不願就此放棄。

而且……維持這段友誼,對朱襄更有利。

朱襄已經可以從利益出發,考慮他和身邊重視的人的關係了。

雪摸了摸朱襄的臉頰,讓朱襄從沉思中回過神。

“良人,政兒呢?”雪轉移話題。

朱襄道:“政兒被子楚帶回家,說去見見華陽夫……”

“舅父,我回來啦!我好餓啊!!”

“朱襄!寡人帶先生和武安君來你家用膳啦!!”

朱襄:啥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