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雷獅本來是要打車去醫院的，但非常瞭解他的自家姐姐早在事故發生的時候就離開了禮堂，直奔停車場，踩了油門把跑車甩到了禮堂門口：“小夥子們，上車。”

　　他抱着胳膊坐在副駕駛上，緊皺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整個人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場。

　　海盜團的其他三人則是擠在後座上，尤其是佩利，很大的一隻擠在那裏頗有些委屈的感覺。不過所有人都沒說話，也沒有人會多想。

　　畢竟你是他們朝夕相處了許久的隊友，一起學習和練習的時候總能滋生一些共患難的情誼，作爲學長和同學，擔心你的安全實在是太正常了。

　　卡米爾看着窗外的夜色，佩利不停地看着手腕上手錶的時間，帕洛斯坐在中間則是面無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在想甚麼。

　　樂器被放在了後備箱，此前在臺上的合作恍然如夢，拿着話筒唱出溫柔歌聲的你受了傷被醫護人員帶走，整個車裏都籠罩着壓抑的氣氛。

　　“雷獅。”雷家二小姐急轉方向盤，拐入下一個路口，她叫了聲弟弟的名字，卻沒有再多說甚麼——其實她非常可以理解雷獅的感受，好不容易正視了自己內心的少年卻突然遭遇了這種事情，心情肯定是差到極點。

　　“嗯。”雷獅應了一聲，他自然聽出了姐姐話語裏的關心與警告。是想讓他冷靜一點吧，但他現在正是前所未有的冷靜。

　　真的。

　　如果他不冷靜的話，抱着你上救護車，在旁邊陪着你的絕對不可能是嘉德羅斯。

　　正是因爲喜歡，才變得剋制。

　　這時候誰送你上去都沒關係，哪怕他心底不舒服，但你的安全最重要。他深吸一口氣，道理他都懂，但是……在那一刻他真的是百感交集。

　　你在臺上，而他在遙遠的觀衆席。

　　沒有甚麼是比在意的人當着自己的面出事，而自己卻沒來得及保護對方更讓人難過和憤怒的了。他纔剛剛意識到自己的心意，還沒來得及改一改之前對你那糟糕的態度，然而那一瞬間就好像是心裏突然被挖空了一塊，壓抑着他，險些令他窒息。

　　227.

　　之前還說要等到高考以後，可是時不我待，雖然他判斷出來你應該沒有重傷，但這種來不及的感覺，他真的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但是，他連譴責你的資格都沒有——或許作爲朋友，他有着光明正大訓斥你不愛惜自己身體的立場，但作爲一個喜歡你的人，他一旦開口，必然會摻雜諸多私人情緒。

　　你做得很好，奮不顧身地去救同學，以最小的代價來達成最好的結局……這和他一直以來的行事原則其實有一些衝突，他肯定做不到爲了不相干、不熟悉的人去犧牲自己。

　　或許正是因爲截然不同，纔會被吸引。

　　十八年來第一次喜歡的女孩子……他和你之前相差的，可不僅僅只是年齡。

　　他不生你的氣，他更多的還是氣自己。

　　雷獅看了一眼窗外沉沉夜色，他握緊了拳，將一直以來在心底處於萌芽狀態的一個想法拔了出來，帶着混合着泥土的根，用這份喜歡來澆築它成長，來作爲另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

　　這麼多管閒事的女孩子，要想保護你的話，可不能只是安於現狀。

　　他的女孩啊……

　　窗外黑暗的夜裏，只有路燈閃爍着光。

　　其實沒有甚麼好看的，從學校到醫院的路，在這個城市生活了數年的卡米爾，自然清楚在夜晚該有甚麼樣的風景。

　　其實從懂事之後，卡米爾一直都知道他與別的孩子是不同的。那些孩子有着父親和母親，有着被所有人認可的身份，可以站在陽光下說說笑笑，而他不同，因爲父母的過錯，他見不得光——私生子三個字是打在脊樑上的釘，時不時就會流出鮮血來提醒他。

　　對他最好的人是堂兄雷獅，這也是他僅有的所相信的一份感情，是真摯的親情。

　　他討厭虛僞的人，在因爲他被大哥庇護之後，之前嘲笑他的、白眼相看的人們紛紛來接近他示好，哪怕是同齡的孩子身上，也帶着那種骯髒的世俗氣息。

　　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狂蜂浪蝶。

　　不過沒關係，他不需要朋友。

　　228.

　　卡米爾原以爲，你也是這樣的人，和此前不懷好意的人們沒甚麼區別。

　　但好像你和他們又是不同的，你不屬於那樣的“聰明人”。

　　倒不是說你不聰慧，你無疑是一個善良聰明的女孩子，這是大家都認可的。

　　只是但凡屬於以前那種懷着目的接近的人，都會自作聰明地擺出最虛假的表情來逢迎，然後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實際上對他的身份依然保持着介懷與鄙夷。

　　卡米爾以爲你對凱莉有甚麼企圖，因爲他發現在軍訓那次地震的時候，你本來是想去拉艾比的，只是後面因爲埃米撞了一下，才改握住了凱莉的手。

　　所以他提出了這件事，但並沒有看到你那種被拆穿的表情，或者是惱羞成怒的表情，你確實有惱怒，但不符合那些人的手段，太簡單好懂了，面對他的提防，只是直接生氣地甩袖離開。

　　而後無論是在軍訓時唱的歌，還是在丹尼爾主任積木被毀事件中你的表現，都彰顯了你確實是在認真交朋友，對凱莉是真心，對金也是真心——如果你對凱莉不好，那麼聰明的凱莉又爲甚麼會看着你的面子上，去幫助金隱瞞真相？

　　倒是他第一眼看走眼了。

　　確實是欠你一個道歉，但他的性格不是那種會直接去說話的人，本以爲也就是普通同學了，沒想到你陰差陽錯地加入了他們的樂隊，還要幫大哥補習功課。

　　或許你只是說說而已？

　　可是你頂着黑眼圈上課時昏昏欲睡，桌子上還放着分門別類仔細整理的資料，這說明你從來不只是言語上的巨人，你真的是很認真地在做每一件事情。

　　你沒來上課的時候，他有些擔心你的情況，但又不好直接問，還是聽凱莉和艾比姐弟說話的時候，才知道你生病了，於是發了消息給你。

　　然後一上午他都在等你的回覆，學習的時候都有些走神。

　　是的，這就是爲甚麼他可以秒回你的原因。

　　229.

　　接着是升旗練習，在練習的時候卡米爾才意識到他爲甚麼會有些患得患失，會在意你在舞臺劇時所選擇的王子是誰，會擔心你生病，會因爲你在前一晚上險些被欺負了而皺眉。

　　並非突兀地意識到了喜歡，或許更早的在意與生出的好感，早在軍訓時便埋下了種子，等待來日心動時破冰開出花來。

　　不然的話，他不會主動提出由你擔任主唱，也不會根據你的嗓音而選擇了那首他認爲非常適合你的《Whereveryouare》。

　　就像歌詞所說那樣，從心底覺得你可愛，從心底生出原本以爲這輩子不會出現的第二份情感，不是親情，而是青澀的喜歡。

　　是你唱歌時對他回頭一笑，他跟着彎起的嘴角，和夜半三更睡在牀上時，輾轉在心底的淡淡的歡喜。會暫時的褪去在糟糕的幼年環境下就養成的冷靜，作爲一個真正的，十五歲的少年，懷揣着第一份的怦然心動。

　　卡米爾是個冷靜的人，習慣於只注重與大哥和自己有關的事情，不爭不搶，除非被觸犯了底線……所以他不一直都不清楚，他會因爲喜歡你而改變甚麼，或者是又能做到甚麼。

　　少年一直以爲，他對你的喜歡可能就像想和你排練的《真愛至上》裏有這麼一句臺詞，不想做朋友，但是又不會越軌。ΗTTＰs://WWＷ.ьīＱúlυ.Иēτ

　　ANDMYWASTEDHEARTWILLLOVEYOU.

　　儘管無濟於事，但我會喜歡下去。

　　不過在剛剛看到你受傷時他突然站起來的反應，則是告訴了他自己——不，他不想讓你受傷。

　　卡米爾冷靜地做出了又一個判斷題。

　　他拒絕做暗戀着新娘的伴郎，那個伴郎對於友情說：“enough,that\'senough”，或許是覺得足夠，或許是想要告誡雙方適可而止。

　　Ifyouwouldbeloved,love,andbeloveable.

　　想要被喜歡，就要去喜歡別人，然後讓自己做到值得被喜歡。

　　還是會繼續喜歡下去，在保證你開心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吧。

　　好，這就是答案。

　　230.

　　其實你沒有睡很久，背部的傷勢並不嚴重，清創包紮即可，腳上的也不會太影響走路，只不過可能這幾天走路姿勢難看一些。

　　由於安莉潔的及時處理，你失血也沒有太多，你昏過去，除了昏迷之前所看到的奇怪場景，更多的是疼暈了。

　　沒錯，就是這麼樸素的理由。

　　醒來的時候天還未亮，你睜開眼看到的是亮着燈的潔白的天花板，讓你眯起了眼睛，看着房間……不知道是誰幫你安排了一間VIP病房，很清靜。

　　嗯？牀邊好像有人……

　　因爲背部有傷，所以你是趴着睡的，這個睡姿實在不舒服。還好現在沒人來探病，不然你一個妙齡少女保持着這種趴在牀上的姿勢，你也不好意思見人。

　　形象還是要有的！

　　你側過頭來，看到少女的睡顏。

　　果然守在這裏的，是凱莉啊。

　　你猶豫了一下，背部的傷隱隱作痛，雖然傷勢不重，但當時流血的情況應該挺嚇人的，凱莉肯定也因爲你受傷而提心吊膽，她應該也很累。

　　還是不要叫醒她了吧，看她睡覺的時候都在皺眉……

　　真是的，凱莉完全可以睡在這個豪華病房的沙發上啊，幹嘛要趴在牀邊守着你，也不蓋件衣服，萬一生病了怎麼辦？？

　　你試着讓自己坐起來，然後注意到了房間裏之前樂隊演唱時穿的西服——別人也來過了啊，這衣服是誰拿過來的？

　　不過怎麼說還是拿過來給凱莉蓋上吧。

　　腳有點痛，應該可以走路吧……你剛想掀起被子，卻驚醒了睡得並不沉的凱莉，少女陡然睜開雙眼，猝不及防地與你對上了視線。

　　凱莉愣了愣：“你醒了。”

　　你怔了怔，點了點頭。

　　她這模樣看起來有點傻，你沒見過這樣的凱莉。

　　凱莉伸手去摸你的額頭，冰涼的手與你溫熱的額頭相觸，兩個人俱是倒吸了一口氣，她對你彎了彎嘴角：“好像是退燒了，我再去給你拿體溫計量一量吧。”

　　誒，之前你發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