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殿合不敢抬頭,假裝若無其事的繼續將腦中已經想好的文章抄錄下來。
顯然還有其他人發現了來人,殿中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氣聲。
左淮又是一聲咳嗽,勤政殿又瞬間恢復了鴉雀無聲。
赭黃色的衣角,在她桌前停留的格外久,然後轉向了另一邊,用極快的速度,掠過每個貢生的桌前,最後又決然而去。
自始自終,勤政殿內都是安安靜靜的,連呼吸聲都被壓抑的變小。每個人的懷中都像揣着一個小鹿,砰砰亂跳。
香盡卷收。
一個貢生站起來的時候,竟然緊張過度暈了過去,被中官們抬走。
剩下的人,俱獻給他同情的目光,但沒有一個人敢在心底嘲笑對方膽怯的。因爲他們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內裏的中衣緊貼在皮膚上,透着寒意。
左淮留在殿中善後。
他先向各位未來的進士老爺們道喜,又緊接着說道:“因已將近午時,怕各位老爺早就飢腸轆轆了。宮中爲各位老爺安排了填肚的糕點…”
衆人謝恩,拿好糕點之後,隨着中官們的帶領下,井然有序的出了勤政殿。
舒殿合走出勤政殿之後,一抬頭就看到湛藍的天空,白雲像信手撕碎的宣紙,肆意的撒在各處。四周高牆錯落,起伏的玉樓金闕宛如湧動的海潮。
自她下定決心入朝爲官以來,一路上竟走的如此順利,毫無波折。其他人夢寐以求的成就,她僅花了數個月就達到了。她從來不覺得自己與凡人有甚麼不同之處,所以慶幸之餘,又懷疑面前的所有事都是假象。
馮正從後面走上來,手上提的食盒開口大敞開着,看到舒殿合在發呆,因嘴裏塞着糕點,發音不甚清晰的問:“舒兄,不餓嗎?”
舒殿合搖了搖頭,她尚覺的還好。
兩人跟隨着帶領他們出宮的中官往前走,馮正又拿起一塊糕點往嘴裏送,這一早上又是緊張,又是大用腦子,可把他餓壞了。
舒殿合見的他食盒裏的糕點所剩無幾,索性將自己的食盒一起遞過去,道:“我素來不喜甜食,守拙兄一塊吃了吧。”
這些糕點確實不夠馮正喫,他伸手想拿,又覺得不好意思:“這個…不太好吧。”
舒殿合大方將食盒塞到他的手裏:“否則你帶回去給令妹喫也行,勿要浪費。”
馮正認爲她說的有理,便不在推辭。
兩人出宮之後,始料未及宮外竟然還有意外之喜,正在等着他們。
他們是最後走出來的,原本以爲其他貢士應該早就先行離去,只會剩下他們自己的馬車。
沒想到早上進來時還門可羅雀的午門外,此時擁擠着十指也數不過來的馬車,人聲鼎沸,熱鬧的猶如菜市場。每輛馬車前,都守着一名衣着光鮮亮麗管家打扮的人,他們的身後又簇擁着一羣穿着五顏六色家丁服裝的壯漢,目光俱虎視眈眈盯着宮門口。
見到一個貢士出來,連問都不問一聲,幾個壯丁一哄而上,強行把一條紅綢帶掛在貢士的身上,再把人塞到馬車上,絕塵而去。
貢士們也是堂堂男子漢,搞不清楚情況,掙扎企圖逃脫,卻被壯丁們虎爪牢牢的鉗制住手腳。
宮門口的甲士,或許是見慣這副場景,連眼皮子都不動一下,更別說替貢生阻攔。
舒殿合與馮正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迷茫。
馮正或許瞭解一點點情況,啞然失笑道:“這可能是京中富貴商人在榜下捉婿。”竟然連殿試外都有人候着。
舒殿合對京都的這一風俗有所耳聞,親眼目睹卻覺得明明像劫匪搶道,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領教,領教…”
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又有兩個出來了!”Xxs一②
壯丁們全都轉頭看了過來,目光落到舒殿合臉上時,明顯一亮。
舒殿合一凜,縱然她平時總是風輕雲淡,但是任誰放在這彷彿老虎看見小白兔的目光之下,都不會安然處之。
果不其然,那些壯丁紛紛摩拳擦掌的朝舒殿合走了過來,不期然相互之間視線撞到一起,空氣中瀰漫着劍拔弩張的氣息。
馮正曾經還嘲笑過那些被拖去成親的男子,說大丈夫竟然連自己的婚姻都不能掌握。
可當他真實置身於其中時,就覺得不怎麼好笑了。拉着舒殿合的衣袖,試圖找尋逃出去的一線機會,壯丁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