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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大丈夫能屈能伸

  宣城一時失語,竟然把自己心底的想法暴露出來,連忙言辭閃爍地掩飾道:“宣城是說,世上之大,無奇不有。即便宣城要求的苛刻,但宣城就不相信會沒有這樣的人。”

  她都還沒有想通自己的心意,又怎麼告訴自己的父皇。

  “是嗎?”呂蒙十分質疑她的說法,試探地問道:“難道宣城找不到這樣的人,就不嫁嗎?”

  宣城正有此意,挺直了腰桿,底氣十足的說:“宣城若是找不到這樣的人,情願青燈古佛一生,也定然不會嫁給自己不喜之人。”

  呂蒙嘆了一口氣,女兒太像自己也不是全是好的,無奈應道:“那父皇定爲你相信辦法。”

  宣城歡喜的走了之後,呂蒙在龍椅上手指敲擊着把手,整個御書房裏安安靜靜,只聞到敲擊聲。

  “左淮,把太子喚來。”他沉聲道。

  他要親手把宣城的這個心儀之人揪出來。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未經他的允許,就把他女兒的心偷走,對方這是好大的膽子!

  皇家威嚴,不容踐踏!

  不嫁不行,嫁也不行。一位把女兒奉爲掌上明珠的父親,在面臨嫁女時的複雜矛盾心情,顯露無疑。

  再待太子從御書房出來的時候,察着四下無人注意,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因緊張而冒出來的冷汗。

  他險險在父皇的威逼利誘恐嚇之下,差點就泄露了他妹妹的祕密,好歹是捂住了。

  他也不知道妹妹是在他父皇面前說了甚麼,才讓父皇突然起疑心的。按照他父皇的脾性,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就相信自己的話,幸好他有備在先,封了之前四竄的流言,也支會過左伴伴,不會讓父皇聽到一點風聲。

  他想了想,不行,還得去警告自己妹子一聲,否則父皇一怒下來,怪罪的可不止是她一個人。

  另外,他有些困惑,自父皇病好之後,似乎對他變了個態度,看的眼神也沒有從前那般寬厚,不知道是何原因?還是他多心了?

  舒殿合第二次騎馬踏入了京都的地界,這裏的一景一物都和她離開前的別無二致。

  四個月的時間,並沒有改變一點這座皇都,而看這番景象的人,卻遭逢大變,心境與過往完全不同。

  若說第一次來時,舒殿合對這藩土地,或許還有些好奇,而第二次再臨,這座皇都在舒殿合的眼中,已然變成掩藏她身世之謎的巨大密盒。

  她懷裏仍然揣着馮煥林交代她給馮煥森的信。她回來京都的第一個打算,便是攜信去拜訪馮煥森。

  眼下不急於一時,她需要先找一個客棧落腳。

  找好客棧後,時至正午,舒殿合遠道而來,早就腹中空空。

  挑了一家外表看上去還不錯的酒樓進去,舒殿合生性不喜熱鬧,特地找小二詢問是否有僻靜的角落。

  她來的正巧,小二將她請到酒樓的二樓。

  這二樓一半是包廂,一半擺放着稀稀疏疏的桌椅,因緊鄰窗口,視野能包攬整條長街,比樓下吵雜的環境要安靜些,價格也要比樓下貴一些。

  舒殿合不介意,她師傅給她留下了足夠她過一生平凡日子的銀兩,再說她自己也有謀生之道,一輩子不怕沒飯喫,因此在必要之處,並不會刻意的節儉。

  整個二樓只有三三兩兩個人,各佔一桌。小二給她單獨找了個座,背靠包廂,手邊就是窗戶。

  舒殿合只要了一碗麪。她食量小,再餓也就能塞一碗麪。

  面剛端上來,小二引着五六個打扮尋常的人從她面前的過道經過,她正伸手拿筷子,沒有去注意。

  剛煮好的面,騰騰冒着熱氣。二兩細面,在金黃色的雞湯裏條條分明,一勺醬色的澆頭混合手撕雞肉條,旁襯兩顆綠油油的焯水青菜,讓人光看着就胃口大開。

  舒殿合不急,從袖子裏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帕,將筷子上的水漬仔細的擦去。行醫久的人,不免有些講究。

  背後的包廂裏陸陸續續的傳來小二的招呼聲,桌椅板凳挪動聲,幾人的交談聲。

  也不是舒殿合故意要聽,實在是她的聽力太好,一牆之隔恍若無物。

  舒殿合無意去窺聽別人的私密,故置若罔聞,一心對付碗中的條條細面。她喫的慢,嚼的細,心裏想着事。

  直到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詞“宣城公主”手下一頓。

  包廂內聲音高高低低,聽着不真切,她初以爲自己是幻聽了。

  結果包廂內的人繼續說道:“高兄以爲在當今朝堂上,年輕未婚的官員中或是達官貴人的子嗣中,誰最有可能被皇上點爲宣城公主的駙馬?”

  包廂內的另一個聲音回應他:“聖意不敢妄測,但能夠被皇上看中的人,定然是人中龍鳳…”後面的話,聲音絮絮無法聽清,舒殿合大致也能猜到對方說了甚麼。

  另有一人聲音突起,道:“被選中的人是不是人中龍鳳,在下不知道。但若有幸得皇上恩典,能夠尚公主的人,日後加官晉爵榮華富貴,豈不是唾手可得?如有可能,在下必要爭取一番。”

  他的驚人之語,得到了包廂內衆人的拍手稱讚。

  忽而一略年長的男子聲音響起:“方兄此言差矣,你以爲皇家的女婿就好做了?”

  “在下聽聞宮中的小中官說,宣城公主脾氣驕縱,仗着皇上和太子的寵愛,無半點女子該有的賢良淑德。成天舞刀弄槍,上房揭瓦。只要她在的日子,皇宮內便無安寧之時。娶了她,豈不是握着燙手山芋差不多?”

  包廂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爾後,衆人紛紛表示:“大丈夫能屈能伸,爲了平步青雲,就算娶一隻母老虎回去,也是值得的。”…“夫爲妻綱,就算是她是天子之女,嫁過來之後,也應該順着夫家。”…

  此般言論,不絕於耳。

  甚至還人吹噓着,假如他要是做了駙馬,他要如何整治這刁蠻任性的公主,讓她服服帖帖爲自己端茶倒水。

  舒殿合聞言,眉峯不由的凝聚起來。她雖然和公主交情不深,但打心底厭惡這些人口中對女子的輕浮。

  接下來的話她也不想聽了,起身離去。

  走到樓下時,她忽然頓住,抬眸往二樓望了一眼。這是她第二次聽見與宣城公主駙馬有關的事了,第一次還是在皇宮裏和邴大夫閒聊時候提到過。

  明明與自己無關的事,爲何總是這般巧合的讓自己聽見?

  她又憶起方纔被那一聲“宣城公主”打斷的思緒,垂手摸了摸掛在腰上的玉鎖。這塊玉鎖是屬於她的,而不是宣城的。兩塊玉鎖着實太像了,爲了避免混淆,她特意爲自己的玉鎖牽上了穗,好掛在腰間。

  她來之前,就將這次入京的打算計劃的清清楚楚。

  本想先找個機會將那塊玉鎖還給公主,順便問問她,是否知道太子殿下是從何處得來的玉鎖。說不定這背後就藏着她身世的線索。

  只是公主千金之軀常處於宮中,宮牆幽深,而她如今出宮久矣,一介布衣,如何再隨意進入宮內?不入宮中,她又該如何與公主取得聯繫?

  這兩個問題如天塹一般橫在舒殿合的面前,舒殿合別無他法,唯有先去拜訪過師傅的弟弟,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京都的街上人頭湧動,歡聲笑語,熱鬧非凡,像一條彎彎曲曲從未停息過的長河一般向前奔騰。小商小販的攤子擠在街旁,擺着琳琅滿目的商品。聽着他們自吹自擂的叫賣聲,這些不起眼的東西,竟然有來源西域的,有出自漠北的,還有漂洋過海而來的,倒是讓人咄咄稱奇。

  舒殿合穿行其中,偶爾也會駐足觀看路邊小攤上的新奇物件。說到底她從小在山上長大,不曾徹底見識過花花世界,所以對甚麼都容易起好奇心。

  她已問清楚丞相府的所在,打算明天一早再去拜訪,所以此時無事可做,便一邊往客棧走,一邊避開擁擠的人羣,逛逛看看。

  只要不和人摩肩接踵,她還是可以接受的。

  原本她也沒有打算買甚麼東西,這會子卻被一枝簪子吸引住了眼球。

  那一枝女子的髮簪。

  簪體是紫檀木,被打磨的光滑,在一端蛇形環繞着兩圈銀製的樹葉,樹葉表面靛藍漸層顏色是由景泰藍烤制上去的。在樹葉之上,還綴着一朵純白無暇的貝殼花,花心一點銀,使得整根簪子柔美而矚目。

  或是小販太過油嘴滑舌,或者是她鬼迷心竅。分明是自己用不上的東西,卻讓她怎麼也挪不開眼睛,最終掏錢買下了那枝髮簪。

  手裏拿着那枝髮簪,繼續往前走,她有些發愣。仔細打量,其實這枝髮簪的並無特別之處,做工材質都普普通通。不明白自己在那麼多東西里,爲甚麼獨獨看中它。

  但既然買了,也不好再退回去。

  舒殿合從來一切從簡,不帶無用的東西。她試想了一下,自己着女裝,插上這根簪子的模樣,就覺得渾身古怪。

  她自小因師傅的要求,扮作男裝,時間久了,便習慣了。有時候連自己都忘記了自己真實的性別。對女性的飾物裙釵,小時候也好奇過,又被現實迫的無多少興趣可言。

  還是送給能用上的人吧。

  思來想去,她唯一熟識且適合這根簪子的女性,只有遠在天邊的公主一人。

  自己在宮中的時候,多次承公主的情,蒙其善待。即使愚鈍的人,也該曉得這人情是得還上的。

  當日在宮中,礙於自己的身份,爲了避嫌,她不好做點甚麼。

  此次入京,若是有幸能再遇見公主,定要償還這份恩情。

  只是這簪子實在平凡無奇,怕是不能夠入得公主法眼。

  就在她心裏還沒有做好決定的時候,忽然一個圓滾滾毛絨絨的東西擋在她的面前,攔去了她的去路。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八點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