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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22】 小七

鐘山制止了漿糊,上前把他拉到一邊。

剛纔在後面,鐘山看得明白,此人一身軍隊行頭,卻和現在的當兵穿的衣服不太一樣。領章、肩章都不想通過,心裏就明白應該不是最近歿了的人。遠處汽車旁邊那幾個人還在那你低頭交頭接耳着,似乎並沒有注意這邊,這倒是讓鐘山有些奇怪:剛纔漿糊屋裏放個屁,這人都聽到的,可是他倆外面打了半天,那些人居然聽不到,看不到?

那人見鐘山制止了漿糊的無理取鬧,頓時對面前這個文質彬彬地人有了好感,他能感覺到鐘山不是一般的人,便客氣地說了聲“謝謝。”

“敢問怎麼稱呼?”鐘山不緊不慢地說道。

“先生喊我小七就可以。我家裏姊妹七個,我是老疙瘩,排行老七。”那人回答的也是不溫不火。

“小七,你們來這裏做甚麼?”鐘山手心裏攥着藏魂瓶。本想出來幫漿糊一臂之力,結果看小七一直沒有還手,似乎並無傷人之意。既不想傷人,那還留在這個世上,說明定是有未圓之事,所以鐘山要問個明白。

“實不相瞞,我們是來接應戰友的。友團被伏擊,上級派我們來把活着的人接回去。可是每日到這裏等,都等不到。唉,不知道何時他們才能到這裏。”鬼小七嘆口氣,幽幽地說道。

戰友情,是人世間最純潔,最乾脆,最深刻的感情之一,比親情多一份無拘無束,比愛情多了一份堅不可摧。這種在槍林彈雨裏建立起的感情牢不可破,堅不可摧。鐘山雖然沒有當過兵,卻聽到過很多關於這樣的事情,心裏倒也有些概念。這夥人,確切地說,這夥鬼,爲了苦等自己的戰友,從人熬成鬼,鐘山內心不免感慨,感動。

“小七兄弟,你知道你們在這等了多久了嗎?”鐘山握着藏魂瓶的手鬆了松。

“我們也不知道。只是每天都在這等着,盼着戰友趕緊回來。”鬼小七把眼睛看向在車邊還等着的那幾個兄弟。

鬼小七他們貌似都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那股急切盼着戰友歸來意念一直支撐着他們的靈魂重複着生前的行爲。

鐘山突然不知道說甚麼好了,他內心很糾結,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們:其實你們已經死了很久了,死了半個世紀了。你們要等的戰友此時或者早已風燭暮年,或者曝屍荒野,和這片泥土融爲一體了。按理來講,這些鬼魂本不該再留在這個世上,可是此時,鐘山卻感覺如果把事實告訴他們,內心就會遭受強大的譴責和不安,他實在不願意破壞這個美好的事物。

可是,他的責任就是要規範這個讓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世界。鐘山還是下定了決心,在感性和理性中做出了選擇。

”小七,你知道你們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嗎?”鐘山故意沒說的太明白,試探性地對着小七說道。

“不屬於這個世界?先生,我不明白,請你明示。”小七被他說的發矇,不覺回道。

“好吧。那我問你,難道你不知道你們已經死了嗎?換言之就是,你們已經不是人了,而是鬼。”鐘山一字一語地說了出來。

“先生,您開甚麼玩笑?”鬼小七顯然不相信鐘山的話。

“你告訴我,現在是哪年?”鐘山相信這個問題一旦問出,小七就會意識到了。

“今年是中華民國三十年呀,西曆1941年,去年張自忠將軍剛殉國的。”小七突然肅立,說到張自忠將軍,眼裏滿是崇敬。

鐘山對着小七搖了搖頭,拿出地圖,“看看這是甚麼?”鐘山把地圖展開,上面赫然印刷着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印刷時間1979年。地圖上的外蒙古此時早已不屬於中國的版圖。

小七接過地圖,認真地看着,嘴裏嘟囔着,“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鐘山把地圖拿了過來,扶在小七的肩膀上。好冷的身體,比這午夜的春寒更刺骨,通過指甲瞬間傳到鐘山的大腦。“你現在明白了?”

小七點了點頭,忽然蹲到地上,雙手抱着自己的頭,忍不住嗚嗚地哭出聲來。在車旁邊說話的幾個,看到小七這狀況,也都趕了過來。

漿糊背對着他們,沒有看到。此時卻似幸災樂禍一般,“原來你們是鬼啊,還鬼小七,我看你是小氣鬼還差不多。我說怎麼打不到你,這可不是我本領不夠!你要是人的話,我一定把你砸成肉醬變成鬼,比現在還難看!”漿糊一邊調侃,還不忘維護自己的形象。

“好了,少說兩句。”鐘山嗔怒道。

“說甚麼呢你?誰是鬼?找揍是不?兄弟們,辦他!”漿糊聽着身後有個粗嗓門喊道,就要回頭。頭還沒回過去,脖子後面就已經捱了一圈,漿糊只感覺眼前一黑,往前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地上,眼前頓時金星滿眼。

“哎呀,**。敢黑我?誰他孃的打我?”漿糊摸着脖子,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話說這一拳可真是厲害,漿糊本是很壯,能一拳把他打成這樣,此人也定不是善茬。

“好了,漿糊!不許再胡鬧。”鐘山還是把漿糊扶起來,不過內心倒是突然感覺有點莫名地喜歡這小子了。

“兄弟們,住手吧。”鬼小七站了起來,一臉沮喪。“他說的沒錯,我們已經不是人了,我們是鬼。”

“嗯?”一羣人看着小七也這樣說,不禁愣住了。

小七把鐘山手裏的地圖拿過來,交給他們,然後和他們說了一些事情,一夥人都抱頭痛哭起來。場面很是悲痛,鐘山不禁被感染,眼圈也開始泛紅。漿糊看着自己的鐘叔此時眼裏含着淚水,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他們。

“先生原來是高人,我們還不知道先生高姓大名。”小七抹了抹眼淚,對鐘山說道。

“我叫鐘山。我也不是甚麼高人,只是家族歷代都能看到你們這樣的人,並且一直做着幫助你們往生的事。”鐘山接過小七遞過來的地圖,說道。

“先生,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小七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