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領證
夜間山風凜冽, 車門還沒來得及關,肅肅的夜風將車門撞出一聲一聲悶響,只有一盞車內燈亮着, 呈現出昏昧的光影。
江瑜的聲音就伴着這種隱隱綽綽的光一起落下,很靜的聲音,依舊聽不出裏面含着怎樣的情緒。
晏沉覺得自己喉間像是被堵上了一塊沾着水的海綿, 他喉結勉強滾動了一下,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知道了。”
他把頭貼在江瑜的額頭上, 鼻尖蹭着鼻尖, 極力感受着從對方面頰上傳來的溫暖,像是擱淺的鯨魚渴求大海一般渴求着對方的溫度, 聲音低了下去:“江瑜, 我不該晚上飆車。”
晏沉一出生便站在雲端上,過往二十八年肆意狠厲, 這一生誰都不在乎誰都不入眼, 連自己都不見得多愛幾分, 唯獨這一刻忽然明白恐慌爲何物。
和前兩次不同,這次是將‘心悸’這種情緒無限拉長放大, 他清晰的感受到胸腔裏的心臟跳得飛快,自從車子發動的那一瞬,失去對方的恐懼就如影隨形。
晏沉喃喃道:“江瑜, 我以後聽你的, 你不喜歡的我都不會再做.”
他驕傲了二十八年,也目中無人了二十八年, 在這山間冷風颳過的夜中, 在這狹小的空間裏, 終究低下頭爲一個人妥協。
江瑜反倒笑了, 他伸手回摟住對方:“你又不是我下屬,我要你聽我話做甚麼?”
他的嗓音也微微啞着,同樣被飽脹的情緒浸透,清冽不在,江瑜道:“我一直覺得喜歡一個人想要讓他爲自己改變是一件非常傻的事。”
晏沉不滿:“你怎麼這麼淡定?”一點都不激動,就好像他說了天氣很好之類的話。
他目光牢牢地盯住眼前人,幾次想張口說些甚麼卻被對方阻止,江瑜說:“所以,我從愛上你的那一刻,我從沒想過你去改變甚麼,同樣,我也不會要求你去改變甚麼。”
江瑜:“你說。”
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窗戶,遙遙地看着夜空中的繁星,一輪彎月輕輕掛在天幕。
一股酸澀頃刻間漫上胸膛,刺激得晏沉眼眶都發紅,他急切地親吻眼前人,微涼的吻沿着對方眉骨向下:“對不起,我不該半夜飆車,我不該這樣”
江瑜說:“可以。”
因爲看到你這樣我同樣難受。
晏沉搭在對方腰上的手緩緩上移,他伸手點了點江瑜的臉:“你說我們領證怎麼樣?”
“我母親和父親結婚的時候,江黎兩家都在想,兩人結婚有了孩子會變好。”
請你像愛我那樣愛你自己。
臥室天窗的木板打開,透明玻璃將一片夜色呈現,天幕上繁星點點,有幾片樹葉落下,打着旋慢悠悠的飄在天窗上。
江瑜抬手製止了對方的道歉,他慢慢的將頭抵在晏沉的額頭上,聲音同樣很輕,他說:“晏沉,好好的。”
晏沉睡不着,江瑜也睡不着。
兩年前同性婚姻法已經頒佈,兩人完全可以領證。
江瑜如實說:“毫無睡意。”
晏沉翻了個身,他改爲面對面的看着江瑜:“我在思考一些事情。”
江瑜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嗤笑,第一次真實的裸露出嘲諷:“怎麼可能,他們就是那樣德性,如何會改變。”
江瑜吸了一口氣,聲音很穩:“我半夜醒來,你不在我身邊,我找了莊園的角落,你都不在。”他脣邊笑意帶着淡淡的自嘲:“我甚至想跳進湖裏潛下去看看你在不在”
從山莊門口在到四合院的臥室,兩人重新躺下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晏沉手臂彎曲摟在江瑜腰上,一條腿也十分霸道地壓在對方腿上,整個人基本都貼上去:“你睡得着嗎?”
晏沉嗓子乾澀。
爲了表達他的不滿,他伸手在江瑜臉上揉了一把。
江瑜伸手,回之以同樣的按揉:“大概是因爲我們現在和結婚沒甚麼區別。”
那一紙證書對江瑜來說其實沒甚麼意思,他看了太多離婚案例,早已掀不起波瀾,他更相信一些純粹的東西,比如說情感和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