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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爲張大人作畫 (1/4)

第30章 爲張大人作畫

我在離他三尺遠的地方,停住步子。

他細細地打量着我,帶着幾許傷感,幾許惋惜,低頭嘆道:“我是愈發老眼昏花了,想來也是不可能的。一朝馬死黃金盡,到老終無怨恨心。常將有日思無日,莫到無時思有時。時也。命也。”

轉而,他平復了心緒,抬頭向我道:“你的牡丹圖畫得很好。幾十年來,我見過無數的文人墨客畫牡丹,或雍容華貴,或大氣磅礴,或嫵媚鮮妍,或文雅從容,可沒有一個人,如你這般,將牡丹畫出憂患,畫出感傷。你在作畫時,心裏想的是甚麼?”

眼前這個人,名貫四海九州。

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朝堂振臂一呼,追隨者如過江之鯽的人物。他是大明的脊樑。他是當今的首輔大人。

可我站在他身旁,全無畏懼之心。我看到的,只是一個暮年的老人。他的風華已逝,他的雄心猶存。他眉宇之間盡是憂患,對邦國的憂患,對黎民的憂患。

我俯身道:“回大人,民婦想的,是一首詩。”

“哪首詩?”

“一自胡塵入漢關,十年伊洛路漫漫。青墩溪畔龍鍾客,獨立東風看牡丹。”

他眼角忽而有些溼潤,脣邊卻浮出一絲笑容:“好,好,很好。畫師姑娘是個清醒的人。太平之下,能有這份清醒,難得。畫師姑娘比朝堂上的許多大臣都要強。現時,北方的蒙古、女真時常入寇邊塞,若不多加防患,日後焉知大明不會如前宋那般呢?”

“有大人在,斷不會那般。百姓們都知道,大人三計謀取邊疆定,功在千秋。”

他聽了這話,艱難地搖了搖頭:“我在一日,國安一日。有朝一日,我若不在,國奈何?家奈何?”

我忙道:“有許多受大人教誨的學子,心懷高遠,必將秉承大人之志。”

他沉吟一番,笑道:“但願如此。畫師姑娘之畫技,師承何人?”

“並不曾拜師。只幼年時,爲家母所授,丹青略知一二。民婦的外祖,隆慶年間,做過宮廷畫師。”

“哦?是哪一位?”

“外祖謝焓。”

他笑了笑:“我記得他。隆慶六年,先帝還曾命他爲我作過畫。今日,請得你來,實在是冥冥之中的巧事。”

他指着一旁的筆墨紙硯,道:“畫師姑娘請——”

我點頭,提起筆,端詳着他。

他道:“這幅畫,是打算送給青遙的。我與她,二十多年未見了。她說,蹉跎半生,再相見,彼此情怯,倒不如不見的好,差人送幅小像給她,做個念想足矣。我想着,尋常畫師,恐畫走了樣。姑娘能畫出那樣的牡丹,定是錯不了。”

我頷首:“大人謬讚了。民婦所爲,不過盡心二字。”

他整了整冠,撫平衣衫,認真地坐好。

我靜靜地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