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幅並非是那位斷耳大師的真跡,而是仿品。
可仍舊如此牽動心魂,如同漩渦要把人的視線深深扯入。他凝視半晌,輕輕閉上眼,除了記憶的殘留像,隱約還聽到了執筆時顏料飛濺的聲音,撲面而來的也不再是冷意,而是激動的熱氣,四面八方都是人山人海的喝彩與目不暇接的閃光燈。人心的熱浪永不停歇的衝擊着。
“……這得捱了多少打,才能成這樣的角兒啊?”尹澤仰望眼前畫中的那片夢幻天空,忍不住輕聲的說。
他甚至還都不敢說出那後半句的,‘我甚麼時候能成角兒’。
夢想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小時候不僅將它當成珍寶,還會炫耀的講給別人聽。長大後卻小心翼翼的藏了起來,偶爾自己也覺得那不切實際,是個笑話,甚至不經意間丟掉了也不在意。
可它始終不曾被遺失過,只是在旮沓裏落滿了灰塵,暗無天日的埋在深處。
只等待有一剎那的光,劈斷碌碌無爲的麻木重見天日。
它就是那般的不朽。
連像世界穿越,靈魂更替,忒修斯之船這樣扭曲已知真理的事件發生,也依舊沒有摧毀它。
有時候尹澤忍不住會想,當親戚朋友得知他的離去會是甚麼樣子。
非常要命的是,他清晰的記得,記憶的斷層前,他因宿醉,正在廁所鬧肚子。
所以他會因曠工失聯被同事發現,從茅坑上套好褲子再抬進救護車,然後被醫生蓋上白布。再成爲靈堂的絕對主角,家人紛紛紅着眼睛接待來悼念的人,深夜兄弟們則邊鬥地主邊守夜邊唏噓某人實在是可惜了。賬本打開,上面清楚記錄着哪家人送了多少錢,以便以後還情。直到三天後,送到就近的火場,被幾千度的高溫淨化,最後裝入小木盒子裏,等尋好合適的墓就下葬。
這一趟下來,個把月都用不到。
尹澤真是有些想笑又想哭。
最終所留下來的,僅僅只有姓名,和不足爲道的淺薄短暫人生回想而已。
……
少女在很後面的地方注視着少年。
本來她還帶着忽然被化身狂熱粉絲的男孩無視拋下的氣憤,但看着那個背影,一下子就打消了糾纏置氣的想法。
薄薄的光只灑在肩頭,影子虛浮。
那個樣子給人真是遙遠無比,好似不屬於這個世界,更帶着淡淡的悲傷。
“你以前,該不會夢想是成爲一名畫家吧?”佐倉澪音輕手輕腳的摸到他身邊,悄聲說。
“勉強算是吧。”
“其實我以前也有想過喔。”少女想了想強調。
“嗯?那爲甚麼放棄了呢?”尹澤問
“沒辦法啊,這一行裏,有着無數我難以想象的人才存在,所以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