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尹毅不相信自己，少姝不以爲忤，還淡定地出了個主意：“尹毅哥，你的耳朵比我靈光，不如放近些，仔細聽聽看？”

尹毅只好應了，輕輕捧起葉子，貼耳傾聽。

他猛地打了個激靈，太驚人了，從那片葉子薄如布帛的“身體”裏，竟隱約傳出了疑似打鼾的呼嚕聲，與小葉的動靜真有幾分相似。

尹毅張口結舌，這是甚麼，會打呼嚕的葉子？

他大手一顫，輕呼間，那葉子像躍離了枝頭，飄搖打轉，眼看着快要落到地上去。

少姝忍着笑，迅捷出手，及時接住了晃晃悠悠的葉片。她小心翼翼地將其請回“春分”當中，還一徑自言自語：“好了，還是不要攪擾小葉哥的美夢了。”

抽屜咔噠輕合，尹毅定定神，臉上仍有幾分驚惶未去：“姑娘，照如此說來，統共有多少小葉哥在侍奉師父？若是一個節氣出來一片，哦不，一位，那少說也得有二十四位？”

“當然是只有一位了，‘他們’不都是小葉哥麼。”少姝側頭，斬釘截鐵地答道。

“他們？”

少姝笑：“或者，你可以這樣想，小葉哥他不過是隨着時節更迭，換上不同的‘行頭’而已。”

“葉兄，葉兄，真把我弄糊塗了，”尹毅一字一頓，終於問道，“他的‘真身’，到底是那樹上的葉子呢，還是像咱們一樣的人？”

沒想到少姝模棱兩可地說道：“都行啊，你想他是葉子那他便是葉子，想他是人便是人嘍，總之一句話，小葉哥就是小葉哥，這是沒錯的。”

半晌，尹毅長長地嗯了一聲，心下釋然，可不麼，不管在他知道此事之前，還是在這之後，葉兄始終是葉兄呵。

“要是還不明白，改日小葉哥醒來，你儘可問他。”少姝實在沒拿尹毅當過外人，而今成了舅舅的入門弟子，感覺更像家人般，可以無話不談。

不過，尹毅的腦袋卻頓時搖得像撥浪鼓：“那不用了，不用了。”

看破不說破，如人家不願告訴，還非要追纏着人問，可怪沒意思的，這點涵養心他還是有的。

騏騏在院子裏，還繞着那幾只白鶴蹦躂不休，耍得忘了天地，看見少姝他們準備回家了，立時乖乖地告別“摯友”，快步跟了過來。

關上大門，少姝照舊站定，衝着那對面目嚴肅的輔首咕噥一句：“我們要回去了。”

接着他們便離開了，身後的大門裏，門閂自顧自滑動起來，很快的，穩穩當當地上了鎖。

“瞧我這記性，光記掛着拜師，竟忘了跟師父提‘蜂眼豺聲’的事！”尹毅猛拍腦門，自責不已。

“不妨事，我得空已跟舅舅提過。”少姝又開起玩笑來，“尹毅哥，瞧你先前急得甚麼樣兒，沒料到吧？舅舅看上的徒弟，怎會輕易‘放’走？就算跑掉了也得給你逮回來。”

尹毅現下身心俱松，他摸摸後腦勺，大嘴咧開：“嘿嘿，今日事情還真不少！此刻出了陶復廬，還有點雲裏霧裏，好怕自己是在做夢，應當不是哈？夢也沒有這麼美的！”

他們一路說笑着，沒過多久，便下到水溝裏來。

“後日早起，我隨爹進城送貨，再回大宅，幫忙接公子姑娘們上山，少姝姑娘你也來麼，這一行鐵定熱鬧！”

“不了尹毅哥，我已給少嬋姐捎信兒了，說好在家等侯他們，再說，他們這回要上來幾日，喫用一應等還需多備些。”想到又能和兄弟姐妹們共度“上巳節”，少姝言語間有壓不住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