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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140、第 140 章(幾日後李斯帶走了朱襄的...) (1/2)

幾日後,李斯帶走了朱襄的親筆信。

春申君在李斯離開後就寢食難安,晚上睡覺時腦海裏都不斷閃過朱襄那張長了滿頭白毛的冷淡臉,親自驅車到長江南岸等着。

李斯剛一度過長江,他就拆開了朱襄的信。

朱襄沒有說這件事與他有關還是無關,只介紹了棉花的習性,說秦國人紡織棉布是爲了替代麻布。

棉布比麻布更柔軟保暖,庶民若改麻爲棉,可能能與“溫飽”二字理想稍近一步。

朱襄還提醒,棉花和麻的紡織過程不一樣,楚國盲目種植棉花,卻又不知道如何紡織,恐怕會害民。若楚國真想種棉花,先讓工匠改造紡織機之後再試種。秦國是肯定不會將棉花紡織機直接賣給楚國的。

春申君翻來覆去看朱襄的信,怎麼也看不出朱襄在用甚麼計策。

棉花確實是個好東西,秦國自己都在大批量種植。楚國摸着秦國的石頭走路,還能摔河裏去?

春申君不由有些愧疚。他不能因爲朱襄曾與他不睦,就懷疑朱襄的品德。

何況當初朱襄所施展計謀,是建立在自己要殺朱襄的前提上。若自己沒有殺朱襄的心思,朱襄的計謀就不成立。

春申君長嘆一聲,拿着信去找楚王。

楚王看完朱襄的信後,立刻將朱襄的信揣進懷裏,然後問道:“朱襄公的言下之意,是不贊同楚國種棉花了?”

春申君道:“朱襄公只是提醒我們,現在楚國種了棉花也無法紡織棉布。”

一大臣立刻道:“商人能買來棉種,自然也能買來紡織棉花的工具。大王又不是下令全國推廣種植棉花,他們私人的田地種甚麼,和大王有何關係?

他喜穿絲綢,就算要穿棉布,哪怕楚國能紡織棉布了,他肯定也只穿從秦國買來的最好的棉布,所以不會特意推廣棉花種植。

之前他之所以讓人駁斥李斯,只是因爲李斯斥責楚國“偷”棉種,拂了他的臉面,讓他很憤怒。

又一大臣言:“庶人不知如何紡織棉花,自然不會種植棉花;商人想要牟利,他們改種棉花,盈虧自負。只要收得上來稅賦,便是對楚國無礙的。”

春申君嘴脣翕動,雙手在膝蓋上握緊,在心中長嘆一口氣,沒有與羣臣爭辯。

除了他現在地位遠不如以前,不能再一力與羣臣爭辯之外,他也知道,自己就算說出了與他們不同的話,也無濟於事。

春申君本想說,除了收稅,或許也可關注一下其他方面的事。

朱襄改麻爲棉,肯定不是因爲秦國的農人交不上來稅,而是因爲他信中所說的,棉比麻更柔軟保暖,做成衣服更舒適。

楚國多蠶桑,遍地綾羅,但養蠶織錦的人穿不起綾羅。他們甚至連細麻衣都穿不起,只能穿粗麻衣。

春申君跟隨還是秦國質子的楚王在秦國喫苦時,曾被關在監牢中,穿過粗麻衣。他知道粗麻衣有多粗糙,能將人的皮膚磨紅磨破。

朱襄勸農人改麻爲棉,農人就能穿上不磨破皮膚的柔軟布料。

秦棉在六國暢銷只是附帶的,朱襄的願望只是如此罷了。

楚王如果下令仿製秦國的棉布紡織機,然後在全國改麻爲棉,楚國的庶民便也能穿上這柔軟的布料。

對楚國而言,庶人只要能交上稅賦,負擔徭役兵役即可。比牲畜還便宜的東西,誰會關心他們喫甚麼穿甚麼?

春申君突然想,朱襄是不是已經料到了這件事,所以纔不在意將棉種給楚國?或許是自己又在無端懷疑朱襄了。

朱襄應該只是想着楚國的庶人也是庶人,棉花又不是甚麼能提高楚國國力的東西,所有人都可以種罷了。

春申君離開王宮時,向楚王索要朱襄的信件。

楚王直言要收集朱襄公的墨寶,不肯返還。

春申君不依不饒,多次索要。楚王起身轉頭就走,讓侍衛攔住春申君。

見楚王耍賴的模樣,春申君哭笑不得。

衆人紛紛打趣,若不是楚王先搶了,他們也想搶一搶。

春申君打着哈哈與周圍人寒暄,回府的路上嘆了口氣。

楚王和一部分楚臣確實對朱襄很推崇敬仰,纔會做出搶奪朱襄給自己寫的信這種荒誕事。

但推崇歸推崇,敬仰歸敬仰,他們完全不能理解朱襄的理想,也不會去理解。

倒是自己這個對朱襄有殺心的人,反而能理解朱襄一二。

春申君手伸進袖口,拿出幾頁信紙。

他沒有將信全部給楚王。朱襄寫了寒暄和種植棉花的方法等幾頁紙,他留了下來。

關於棉花的種植方法,他會重新謄抄幾份,然後交予楚王和其他封君。

“我該給長平君寫信,感謝他的慷慨。春申君看着朱襄寫的棉花種植方法,再次深深地嘆了口氣。

長江南岸春耕忙碌的時候,江淮平原也忙碌了起來。

七國的商人們得知楚國也能種棉花之後,便急急來楚國提前預訂棉花。

原來秦國對進出口的商品控制非常嚴格,他國商人們只能買棉布,很難買到棉花原材料。從棉花到棉布,價格增長了好幾倍。即便商人們往他國販賣棉布之後仍舊有得賺,但對於商人而言,賺得少了,便是虧了。

秦國的關中、關東平原早就推廣了棉花種植,農人家中便有簡單的軋棉機,和麻、棉都能用的紡織機。商人們要購買軋棉機和紡織機很容易,只是不知道這個棉花怎麼種,所以還在觀望中。

楚國居然得到了朱襄公親手寫的棉花種植方法,他們相信楚國肯定能種出棉花,便來向楚人收購。

楚國大部分肥沃的田地都在封君手中。農人們不敢改麻爲棉無所謂,封君們自己又不穿麻布,自然立刻強制命令爲自己種田的人將麻全部改爲棉。

商人們來預定棉花的時候,以棉種作爲定金和部分棉布作爲定金,所以楚國不缺棉種,只管種植。

後來搶購棉花的商人越來越多,收購價格也炒得越來越高,還出現了新鮮的分成的模式。

即商人們出棉種、紡織機和紡織工人,封君們只需要出人出土地種棉花,等棉布紡織出來後,他們几几分成。

居然有這等好事?楚國貴族紛紛投入了棉花種植。

至於製作和改良軋棉機和棉花紡織機的工作,便無人做了。

這個時代,大部分人還是看不起工匠的。如果楚國特別重視手工藝,在南遷工匠減少,手工藝倒退的時候,就會以重賞培養工匠,何至於連楚王所用的青銅器都那麼粗糙。

商人幫貴族紡布賣錢,貴族便只等着收錢,不會去折騰這些庸俗的東西。

朱襄坐在田埂上,腿上放着春申君的信,手上拿着呂不韋的信。

春申君在信中感謝他的慷慨,然後嘆氣楚國朝堂並不理解他對庶人的愛護之心。但他會努力在自己的土地上改麻爲棉,讓農人們也能穿上柔軟的布料。

呂不韋得意洋洋說楚國現在掀起了種棉熱,許多封君只看着眼前的利益,減少了糧食的種植。

現在還只是少數缺錢的封君如此做,待今年棉花長出來,跟着一同做的封君會越來越多。

“我呂不韋做生意,從來不會拖欠別人的貨款。所以只要他們肯種棉花,絕對有得賺。我如此誠信,他們一定會逐年增加棉花的種植面積!”

貿易戰不是一蹴而就。朱襄要推行的貿易戰,如果他自己不說,恐怕就是秦王都不知道他在幹甚麼,甚至還真以爲他聖人性子又犯了,白白給楚國好處。

兩年、三年.......以楚人的短視,兩三年的時間或許就足夠了。

“接下來就,要低價賣給他們糧食。”朱襄道,“用甚麼藉口不引人懷疑地賣給他們糧食,政兒,這就看你了。”

嬴小政揹着手站在朱襄身邊:“舅父放心。”

“政兒做事,我自然放心。”朱襄嘆了口氣,將信紙揣好,“聽聞夏同去蜀郡了,藺禮很快也要南下。”

嬴小政道:“藺伯父一定會很喜歡吳郡的山水。至於阿父......他那身體,旅途顛簸真的沒關係?”

朱襄道:“即便有關係他也閒不住。他就像你。”

嬴小政本想說自己纔不那樣,但想着夢境中的大贏政那些“記憶”,他改口道:“他纔不像我,我身體強壯。”

朱襄失笑:“這倒是。要下雨了,回去吧。”

他起身的時候,突然感到有些腹痛。

朱襄按壓了一下身體,沒有多言,只回家的時候,多喝了些南瓜子熬的水,不適感便下去了。

雪姬察覺到朱襄身體有些疲憊,爲朱襄用蘸了熱水的布敷着腿和手,幫朱襄按揉。

雪姬埋怨:“你已經不是農人,卻還是每日下地。你還老說夏同,你自己又何嘗注重過身體?

務農也能長命百歲。”朱襄笑道,“我絕對比那些老坐着不動的人健康。”

雪姬道:“我不管你這些歪理,你必須休息一陣子。”

朱襄沒有拒絕:“好。我休息十日再出門。”

待他感覺身體十分暢快,又可以投入最愛的農田時,家中的小菜園給了他一個驚喜一一白菜終於培育成功了。

朱襄看着院子裏的白菜苗苗,高興地趴在了土地上仔細端詳,嘴裏只喊“寶貝”“乖乖”,神情略有些猥瑣。

藺贄偷偷來吳郡後,立刻去找朱襄,想嚇朱襄一跳。

看到朱襄趴在地上,他立刻滿臉壞笑,躡手躡腳走到朱襄身後,撩起袍角,狠狠一腳踹在朱襄屁股上,把朱襄徹底踹得趴地不起。

朱襄還沒爬起來,就聽到藺贄那雖然很久未聽到,但仍舊十分熟悉的大笑聲,咬牙切齒:“藺贄!”

藺贄哈哈大笑:“叫你兄作甚?”

滿臉土的朱襄從地上爬起來,手中抓起一塊土,砸在了狂笑的藺贄臉上。

藺贄立刻也變得灰頭土臉。

“哼!”藺贄俯身抓起一塊泥土,朝着朱襄砸去。

朱襄不甘示弱,也繼續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