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贄臉上的笑容淡去。
朱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道:“頭髮白了多好看。你們知道嗎?華夏的老祖先把對白髮美男的熱愛刻進了炎黃華夏人的血脈中……”
藺贄:“你說誰是美男?要不要臉?!”
子楚:“不要侮辱先人,誰會把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刻在血脈中?!”
朱襄嘆氣:“我知道,你們都是在嫉妒我的美貌。”
藺贄和子楚:“啊呸!”
三人鬧完,又相視大笑。
蒙武頭皮發麻。
在蒙武的視野中,朱襄、藺贄、子楚三人行爲怪異,幾近瘋癲,讓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一位是秦國將軍蒙武,上卿蒙驁的兒子。”朱襄爲藺贄介紹道。
藺贄裝回了普通士子的模樣,表情肅穆地對蒙武作揖,感謝蒙武來拜祭自己的父親。
前後反差太大,讓蒙武回答的聲音都在抖。
這一路上,朱襄已經發現蒙武是個接受程度有點差的老實人。
他與子楚、蒙武拜祭過藺相如後,就讓藺贄派人將蒙武送往別院休息。這個村子幾乎都是藺氏族人,四處都有藺家的宅院。
蒙武本來想繼續擔當護衛,在藺贄拍着胸脯保證後,他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蒙武和秦國兵卒離開後,藺贄、朱襄和子楚重新回到庭院中席地而坐,喝着涼白開聊天。
他們默契地沒有再關注朱襄的白髮。
“我還以爲我會在藺公墓前哭一場,看見你就哭不出來了。”朱襄吐槽,“藺禮,我以前問你,你否認了。但我真的覺得,你該不會師從莊子吧?”
子楚也跟着點頭。
藺贄拍着大腿笑道:“好吧,不裝了,我尊師確實是莊子。阿父特別討厭莊子,所以我才否認。”
子楚扶額:“喂喂喂,你心中有一點尊師重道的想法嗎?這老師是能否認就否認的嗎?”
藺贄道:“能啊,老師還在世的時候都不在意。”
子楚繼續扶額:“好吧,畢竟是那位莊子。”
以前他還對藺贄將來會變得成熟抱有奢望,在看到藺贄在藺公墓前敲着鼓唱歌后,就得知這不可能了。
他就說藺贄的舉止爲甚麼這麼怪異。
尋常士子箕坐走光就算非常失禮,藺贄卻經常將下襬別在腰帶上上躥下跳。
也是雪和他家中其他人都是平民出身,見慣了路上農人不穿下裳甚至不穿衣服下地幹活,纔對藺贄的舉動熟視無睹。
原來藺贄是道家弟子,且不是現在盛行的黃老,而是在魏晉時期盛行的老莊。
想想魏晉那羣人,磕着藥醉着酒不穿衣服在街上奔跑都是常態,藺贄現在的舉動,已經很收斂了。
也怪不得歷史中藺贄不會留名。等藺公一去世,藺贄肯定隨便找個山頭一鑽,連姓名都丟一邊去了。
不過藺贄現在爲何會留名了?
朱襄問道:“藺禮,你接下來要在趙國入仕嗎?”
“不,阿父說,等你來拜祭他,我就和你一同入秦。”藺贄道,“他早就猜到無論再困難,你肯定會來看他。”
朱襄愣住。
然後,剛纔拜祭藺公時還心情平靜的他,此刻才潸然淚下。
子楚輕輕拍了一下朱襄的肩膀,想出聲安慰他,待開口時,也哽咽不止。
藺贄看着兩人道:“阿父離別時說,既然我師從老莊,就該笑着送他離開。比起在他墓前痛哭,擾得他也不安寧,不如在他墓前奏樂歡笑,他聽着也開心。對了,他還特意說,很想念朱襄你的胡琴,來一曲?”
朱襄哭着道:“好。”
子楚抹着眼淚道:“我也來。”
藺贄道:“阿父曾讓秦王爲趙王擊缶,要不未來的秦王,給阿父擊缶?”
子楚罵道:“滾!”
藺贄哈哈大笑。
他這麼一笑,朱襄和子楚也哭不出來了。
藺贄從書房找到一張琴,又從箱子裏翻出一把二胡,子楚彈琴,藺贄拍鼓,朱襄搖頭晃腦拉着二胡,三人面對着藺相如的墓,且奏且歌。
藺相如墓碑前燃着香燭和紙錢,嫋嫋青煙被風一吹,打着旋環繞着三人,好像一雙手輕撫着三人。
朱襄透過煙霧看着墓碑,眼前一花,好像看到了藺公正在對他微笑。
他低着頭,把二胡拉得更起勁了。
正熱鬧着,三人突然聽到身後一聲爆喝。
“你們這三個豎子在幹甚麼!”
朱襄回頭,荀子舉起了他的寬劍。
“荀子你聽我解釋!!”
“豎子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