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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5章

不知道隔了多久,方逢至再一次睜開眼睛。

先是看到牀邊暖黃色的燈,四周是模糊的,有些看不清楚。

“醒了?”方逢至朝着聲音的方向望過去,見牀邊坐着一個人,人影慢慢地俯下身,方逢至纔看清他的臉。

“口渴嗎?”閔峙問他,方逢至點點頭。他渾身都沒甚麼力氣,腺體和手臂上的傷口隱隱作痛。閔峙慢慢地把他扶起,把溫水送到他嘴裏。

方逢至的眼睛轉了一圈,卻沒有看他,只是盯着水杯開口,“謝謝……”

閔峙一頓。

喉嚨被溫水潤得舒服了許多,他垂着眼看到自己被紗布包紮過的手腕,突然開口,“他現在……”

“他在隔離所。”

聽到Enigma這麼說,方逢至放下心來,看上去並不覺得驚訝的樣子,點點頭,“這樣啊……”

閔峙將水杯放到一旁的桌上。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這一切是他先就計劃好了的。雖然知道方逢至一心爲了自己,用他那個愚蠢的小腦袋想出這麼個保全自己的方法,但他並不想要方逢至去做這種危險的事。

如果他沒有看到那條信息,又如果他去晚了一點,那後果根本不是方逢至能夠承受的,只要一想到方逢至會被那個人終生標記,閔峙就覺得自己的腦袋突突地跳得像要爆開,心裏滋生出一股怨恨和不滿,這樣極端陰暗的情緒讓他想做出不好的事。

洗去標記對於omega來說很不利,痛苦在其次,腺體受損很有可能會變成一個和beta無異的常人,身體會變弱,甚至會落下終生殘疾。

閔峙沉下眼來。

如果真發生那樣的事,他不會讓付柏啓困住方逢至的,即使讓omega的腺體成爲一個廢棄的具物,他也會帶着他洗去標記,徹底的,甚麼都不允許留下。

Enigma重新望向方逢至的臉,“我是不是對你說過,讓你別去找他。”

方逢至一頓,他抓了抓身下的牀單,他沒有抬頭,但他知道閔峙在生氣。

要是放在之前,他會覺得閔峙是因爲自己做的事情太冒險,但現在付柏啓之前說的那些話在他心裏想一根刺一樣卡在他的心裏,讓他不禁想,閔峙這麼生氣會不會是因爲自己擅自去找了付柏啓?他說他喜歡Alpha,難道他真的喜歡過付柏啓嗎?

如果真的喜歡,那他現在對自己到底是甚麼樣的感情?

他並不是不相信閔峙,閔峙對自己做了這麼多,不是付柏啓一兩句話就能抵消的,只是現在一切都變得困惑起來了。這其中的關係實在太過複雜,原本身體就不舒服,現在這麼想着,腦袋也變得很暈、提不起神。

“我有點困了。”他仍是低着頭,現在他理不清這些東西,像鴕鳥一樣地縮着頭不想面對。

但面前的人卻半天沒有動靜。

方逢至心裏有些不安,眼神無意瞥到閔峙放在牀上的那隻手,一眼看過去像僅僅是鬆了勁兒地杵在那兒,但他的手指卻深深地陷進了牀墊裏,手背上的手骨和青筋強硬地凸出,顯得極其猙獰。

方逢至沒忍住抬起頭,正好撞上閔峙那雙又沉又深的眼睛。方逢至的心臟猛地一哆嗦。和平時不太一樣,明明四周都很暗,但閔峙的那雙眼睛卻像野獸一樣發亮,沉沉地望着自己,即使倆人對視的時候也沒有眨一下,像在盯着下一秒就會被咬破喉嚨獵物,露着一種毫不掩飾的兇狠。

“怎麼了?”方逢至嚥了咽口水,覺得身體一陣地發寒。

閔峙垂下眼望向自己那隻放在牀上的手,慢慢鬆了勁兒,然後抬起那隻手湊近方逢至,還沒碰到,就把方逢至嚇得一抖。閔峙冷眼看着,動作沒停,他冰涼的手撫上方逢至的臉頰,用拇指在他的皮膚上緩慢地摩擦着。

“這是鬧甚麼脾氣?”他說話的聲音不冷不熱,和平日不一樣,低沉的,像某種教訓。

“沒有……”他的身體往後縮了縮,想躲開閔峙的手,“我只是有點困了。”

但面前的男人的手卻猛地收緊,掐着方逢至的左半邊臉,有些用力了,方逢至沒忍住“唔”了一聲。

“我在問你鬧甚麼脾氣。”

聲音沉得厲害,方逢至察覺到了危險,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不是開玩笑的。

“他說、他說你不喜歡omega……”

被他這麼一嚇,方逢至不敢憋着了,但付柏啓說的其他話他沒說出來。他眼神慌亂地抬起眼皮去看閔峙的臉,男人臉上的表情沒甚麼變化,沒有甚麼惱怒之類的表情。

掐着方逢至的那隻手鬆開了。

不過是因爲這種事。

他用手輕輕地在omega被掐出紅印的臉上揉了幾下,“我確實不喜歡omega。”

“但你不一樣。”

“甚麼不一樣?”方逢至順着他的話問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像是一定要問出一個答案。

閔峙靜靜地看着他,他以爲上次說出的話能夠讓方逢至安心下來。

但現在看來並不是。

他向來都不是會不加收斂地表達愛意的人,他不再年輕了,嘴裏的說出的話太空,沒有實際意義。所以他總是做,很少說。

“你想要聽到甚麼回答?”

方逢至卻眨眨眼,嘴巴緊緊地閉着,不說話。於是閔峙湊到他的脣邊,貼着他軟綿綿的脣,把方逢至心心念唸的那句話,一字一句地讓他感受到。

他說,“我愛你。”

方逢至瞳孔一震,他直直地盯着閔峙,“甚麼……?”

但閔峙卻不說第二遍了,鬆開手,任由着他傻愣着。

方逢至的心臟跳得快極了,耳鼓膜都快要被那聲音震痛,他手心酥酥麻麻的,他抓住閔峙的手,“我、我……”

我了半天,聲音都是抖的,說不出個所以然。

閔峙看他這幅激動又難以置信的模樣,再大的火也發不出了,嘆了口氣,把他放倒在牀上,“別說話了,你還病着。”

方逢至想着閔峙說的話,心臟急匆匆地跳着,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纔遇到這麼個人,他緊緊地抓着閔峙的手不鬆,眼神也不收回去,但身體確實累得厲害,一躺下就睜不開眼了。

他高興得像在做夢。

但這樣的情緒只持續到半夜,方逢至醒了過來。

疼醒的。

他忘記了自己身體裏此刻殘留着兩股屬於不同人的信息素,現在信息素開始排斥着對方,衝擊着,身體一陣熱一陣冷,又痛苦卻又迫切地想要標記者的信息素安撫。他痛苦難耐地抓着牀單,嘴裏不自覺地發出呻吟。

“不舒服?”

方逢至轉頭,見閔峙就睡在自己身邊,他瞬間安心不少,勉強望朝閔峙,“好、好難受……”

身體內很難受,腺體的位置也很痛,疼得他眼淚都快要掉出來。只是一會兒,他就痛得雙眼發黑了,兩股信息素衝撞着,身體根本喫不消,他神志不清地抓着閔峙的手,“標、標記我……”

“我好痛……”

只要閔峙覆蓋了付柏啓留下的標記,就不用這麼痛苦了。

閔峙卻不爲所動,“你的腺體受傷了,現在不能標記。”

他眼睛沉沉的,用紙巾擦了擦omega額頭上的汗漬,“現在知道痛了?”

他看着方逢至那張痛苦不堪的臉,面無表情地伸手把他摟進懷裏。

“忍着。”

不能用麻醉,也不能進行標記,醫生來了也沒有辦法,只能好好受着,一直等到付柏啓或者閔峙的臨時標記徹底消失。

他抖着手,把自己的來擠在閔峙的懷裏,他嗅到了Enigma的信息素,瞬間身體抖得更加厲害了。身體裏還存在着另一個人的標記,因此對這股信息素迷戀又排斥,他簡直難受得說不出話了,手忙腳亂地想要推開面前的人。

但閔峙卻緊緊地抱着他。

他知道是付柏啓留下的標記對自己產生的排斥,但方逢至現在的身體沒有信息素是不行的,即使是方逢至抗拒也得好好受着。

空氣裏信息素的濃度變得更高了,方逢至覺得這個人快要被撕裂開,他想掙脫面前的人卻根本沒有力氣,鼻涕眼淚弄溼了閔峙的衣服,但男人仍沒有放開他。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方逢至渾身都是汗,但比起夜裏痛苦消退了大半,他迷糊地睜着眼睛,眼神卻無法聚焦。只覺得自己渾身無力,可信息素卻異常活躍。他隱約感覺自己的腺體有些發燙,心裏猛地一跳,望向閔峙。

男人因爲他的信息素眼睛有些發紅。

方逢至的發情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