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虞歲幫鍾離雀看了青陽帝都的通信陣, 那位楚姑娘回去後,沒有發聽風尺傳文,她醫館裏的人聽風尺傳文中也沒有提及楚錦去鍾離家的事。
至少從聽風尺上的消息來看, 楚錦沒有對外提過鍾離家的事。
虞歲聯繫了燕老,問他楚錦去王府給素夫人看病的事。
燕老回傳文慢,他甚至不喜歡用聽風尺,要不是聽風尺能聯繫虞歲,他看都不看一眼。
當初虞歲給燕老聽風尺時, 他老人家就是看都沒看一眼, 無聲藐視這玩意。
虞歲好說歹說, 告訴他聽風尺絕對安全,這世界上絕對不會有人能從他的聽風尺裏挖到任何消息。
燕老依舊無動於衷。
最後是虞歲說你不要聽風尺就聯繫不上我,我也聯繫不上你, 到時候我死了你也不知道。
燕老纔開始用他無比嫌棄的聽風尺。
後來虞歲看燕老在聽風尺上處理各種傳文消息的速度和手段,猜測他很有可能是燕國通信院的人,至少他肯定是在通信院待過的。
虞歲耐心等了會, 等到燕老的回答:“她沒見到。”
過了一會,燕老又道:“不必擔心。”
虞歲盯着燕老發來的傳文看了良久,手指輕輕點着填字格,許久後,她只回了一個字:“好。”
*
日光藏進烏雲中, 下午起了大風, 看樣子晚上會有暴雨。
天氣突變,風吹着果樹飄搖, 枝頭掛着的青果們搖搖欲墜, 有幾顆滾落在地, 骨碌碌地跑了老遠。
虞歲被這忽然而來的大風吹得衣發亂飄, 她頂着狂風提着食盒進了大殿。
將食盒放桌上後,虞歲走回門邊,忽然吹來的涼風撞了她一臉,讓她不由側頭避開。
島上的天氣總是多變的。
風吹了許多枯葉出來,落葉飛舞的聲音窸窸窣窣,虞歲抬手抹了把臉,回頭看畫像:“師尊?”
她感應到常艮聖者回來了。
“我在。”常艮聖者答。
虞歲抬手借衣袖擋着狂風,說:“今夜是不是要下雨呀?”
“是的。”
“那我是回去舍館,還是留在這好。”虞歲自問自答,“傷沒好之前還是不回去了。”
常艮聖者道:“再過兩日,你就要入鬼道家學習入門九流術,學院也有很多課程需要你去適應,可以在養傷期間提前熟悉心法。”
意思是可以留在這。
虞歲便坐回桌邊,重新拿起梅良玉寫的鬼道家心法看起來。
常艮聖者道:“鬼道家認爲,人有三魂六魄七識,內修控自我三魂,修六魄,強七識。”
虞歲聽他的講解,在心法上找到對應的地方。
“鬼道家入門,便是控魂、定魄、七識皆空。”常艮聖者道,“鬼道一術,就是要你接受並煉化每一個‘自我’,相生相伴,相融相剋。”
虞歲問:“人有多少個‘自我’呢?”
“三個。”常艮聖者答,“善的‘我’、惡的‘我’、包容它們的‘我’。”
虞歲懵懵懂懂:“師尊,這些如何具象化在九流術身上?”
常艮聖者要她出去。
虞歲乖乖出去,來到大殿外的石階下,周邊都是花草果樹,此刻風也大,烏雲遮日,雖還未下雨,卻處處透着暴雨將至的信號。
被大風垂落在地,還未成熟的青色杏果隨着五行之氣的包裹懸浮在空,與虞歲保持距離。
虞歲站在杏樹下看向前方那顆青果。
“控魂,意與識分,觀測自我。定魄,觀測自我的一魂不可被擊倒。七識皆空,不能在遭遇襲擊和感應到五行之氣前有任何行動,他人也無法感知到你的五行之氣。”
常艮聖者的解釋剛剛結束,虞歲就見懸浮的青果來到她眼前,速度之快,根本來不及躲閃,甚至無法察覺,它已經彈到自己腦門上。
不痛不癢,這還未成熟、青澀的杏果,似乎只是挨着她的額頭輕輕貼了下,卻讓虞歲的意識感受到了重擊,靈魂彷彿也有被狠狠地震盪。
虞歲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腦袋。
“師尊,這是不是太快了?”虞歲呆問道。
“是你的眼睛欺騙了你,纔會覺得快。”常艮聖者道,“當你的意與識剝離,觀測自我時,被觀測的自我肉身眼中的杏果速度,會欺騙剝離的你。你需要用剝離後的自我去感受,也就是七識皆空。”
虞歲聽得微怔。
這似乎……很熟悉。
每次她觀察意識最深處的異火時,就彷彿是另一個自己在看自己。
“再來。”虞歲凝神道。
她隱約掌握到了訣竅。
狂風呼嘯,吹得周遭枯葉亂飛,被常艮聖者五行之氣托起的青色杏果卻穩穩地,不受絲毫影響。
虞歲被杏果砸了許多次,從最開始的不痛不癢,到後來的些微痛感,每次她能感覺到肉身疼痛時,意識受到的衝擊就少了些。
師徒倆邊教邊練,烏雲壓頂時,雷聲陣陣。
梅良玉來時,看見虞歲站在樹下被青色杏果飛臉。
久違的教學方式。
除了自己以外,他還沒見師尊有這麼教過別人。
梅良玉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想起從前他也站在相同的位置,在那棵杏果樹下,年紀比虞歲還要小許多,個子也要矮些,同樣的青色杏果,咬一口酸得滿臉皺巴。杏樹下的小少年一臉倔強不服輸,朝看不見人影的師尊一次次喊着再來。
然後被一腦門彈飛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