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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第 201 章 番外十六· 降落

  “你在看甚麼?”格瑞疑惑道。

  “在看……啊,前輩!”新來的警員剛想答話,猛然間反應過來問話的人是誰,他立刻把脫口而出的溢美之詞嚥了回去,換成了剛爲正常的詞句,“我剛路過停車位的時候,問那位年輕的女士是來做甚麼的,她只說自己是來領人,也不知道是來領誰的。”

  格瑞順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眼神微微一頓。

  靠在車門上的你像是有所察覺一般,抬頭看了過來,與格瑞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的瞬間,你立刻摘下太陽鏡,讓他看清楚你的面容,然後對他揮手,手指間掛着的車鑰匙跟着在空中轉了幾圈:“格瑞!”

  “……”

  大學畢業以後,格瑞順利入職警隊,因爲碰巧遇到了幾個大案,他在處理案情中的表現非常突出,所以年紀輕輕就被破格提拔爲了副中隊長。前段時間他被借調去省會的專案組忙了一個多月,隨着嫌疑人的逮捕與認罪,按功論獎,他成功轉正,再度升職,可以說是相當的年輕有爲了。

  刑警這一行,離婚率極高。但離婚的前提是結婚,結婚的前提是戀愛,衆多警員們因爲工作繁忙,根本沒時間找女朋友,所以相親是最有效率的辦法——要不是熟悉格瑞的同事都認識你,給他介紹女朋友的叔叔阿姨們可能要踏破警隊的門檻。

  這位警員是新調來的的,所以纔不知道你是誰。他本來也肩負着幫忙牽線搭橋的相親重任,然而大家一聽說他的老上司看中的人選是格瑞,紛紛告訴他,據說格瑞和你是看流星雨認識的,感情特別好,所以不要輕舉妄動。

  見大家如臨大敵,他還以爲你是個脾氣很差、不好相處的女孩子,可是你看着不是這種人啊。

  格瑞對你點了點頭,但他還沒來得及說甚麼,就聽到你略帶笑意的聲音:“今晚要去我那裏嗎?”

  ……就知道你肯定會說這種話。

  看了一眼身旁目瞪口呆的新同事,格瑞微不可察地笑了笑,用輕咳聲來做掩飾:“看起來,是來領我的。”

  這位後輩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前輩們所說的話是甚麼意思,原來是說你性格直接啊,想必面對那些覬覦格瑞前輩的人,你一張嘴就能用話把對方噎死。還有,他想吐個槽——

  格瑞前輩,請不要把自己形容的像是要被領取的小朋友或者寵物之類的,與本人看起來完全不沾邊的存在啊!!

  雖然格瑞也覺得“領”這個字非常微妙,只是下班時間順路接他而已,但是既然你想這麼用,那就隨你吧。

  他走過來,對你說道:“我來開車吧。”

  “好呀。”你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即把車鑰匙遞過去,而是把玩着手裏的太陽鏡,一副如果他不讓你滿意,就不讓他上車的模樣。

  陽光之下,你的髮飾被照耀着,亮閃閃的,有些晃眼,但說話時的表情卻是神采飛揚。你抬眸看他,似笑非笑:“學長,這麼久沒見,第一句話你就只說這個呀,你覺得這樣好嗎?嗯?”

  只有不懷好意的時候你纔會喊他學長。

  結合你意味不明的尾音與狡黠的笑容,以及明顯精心打扮過的穿着,格瑞沉默了幾秒,明白了你的意思,恐怕只有你才能把求誇獎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吧。

  他開口說道:“今天的你……也非常好看。”

  就是喜歡看他這種不擅長誇獎卻又要老老實實誇你的樣,你忍不住笑了一聲,又問他:“是哪裏好看呢?”爲了防止他使用糊弄學,你補充了一句,“不許說‘哪裏都好看’哦。”

  ……可是確實哪裏都好看。

  格瑞知道你是故意逗他玩,好在幾年下來,他也有了應對的辦法,因此他只能提醒你:“再不下班,可能我又要——”

  這話一出,你沒等他把“又要被領導喊去加班”這句話說完,就立即把鑰匙塞到了他的手裏,轉身去了副駕駛。

  看來“加班”比他的話更有說服力,格瑞想。

  他纔剛坐上車,就聽到你嘀嘀咕咕地催促他,拿起安全帶就往他身上捆,對,已經不是系的程度了——總之就是想讓他趕緊走。

  “剛回來就讓人加班,格瑞你們領導也太沒人性了,快快快,趕緊撤……”

  撤這個字用得很好,充分表達了你對工作的敵視。不過在汽車發動之前,格瑞留意到你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回去的新人,他不禁問道:“怎麼了?”

  “打賭嗎?”你促狹地笑道,“他肯定在想你是怎麼找到女朋友的。”

  “你漏了一個形容。”格瑞並沒有跟你打賭,只是在轉動方向盤的時候回了你一句話,他鮮少糾正你說話時的問題,此刻這麼說自然引出了你的追問,“嗯?”

  “應該是我怎麼找到的,”他將汽車駛至穿梭的車流間,注視着前方,一本正經地回答你,

  “像你這樣好的女朋友。”

  ……甚麼呀,人家才見你第一面,哪裏知道你很好啊。

  格瑞這個人啊,你讓他誇你的時候,他不好好利用,然後後面又找機會突然誇你。

  說起來,也不知道是甚麼原因,無論是格瑞哪個時期的同學,還是他現在的同事,總之他身邊明明都想給格瑞介紹戀愛對象,但在知道他真的有女朋友之後,都會非常驚訝地問他是怎麼找到女朋友的。

  格瑞對此不怎麼在意,你卻有些忿忿不平,甚麼叫怎麼找到的啊,當然是憑本事找到的!他又不是甚麼注孤生的性格,怎麼大家都這樣想呢?這是偏見,偏見!

  其實大家也沒有甚麼惡意,只是好奇格瑞這種看起來較爲內斂的性格是怎麼追求女孩子的。

  格瑞的回答非常誠實,誠實到有些茫然的程度:“不知道。”

  難道是你追求的格瑞?同伴們驚訝,那得是甚麼樣的女孩子可以把格瑞這種悶葫蘆拿下的啊,要知道很多女孩子都不敢跟他搭訕的!

  “嗯?”聽到這樣解讀的格瑞也有些驚訝,“不是。”他否決道,不是你追的他,儘管你確實比較主動。

  雖然他沒有讓其他人猜謎的意思,但既然不是他追的你,又不是你追的他,那你們是怎麼談上戀愛的?衆人感到迷惑,直到有人驚呼道:“我知道了,是雙向奔赴吧!”

  迎着衆人羨慕的目光,格瑞思索着這個詞,覺得也不太準確。

  一定讓他去形容的話,那應該是在單向前進、終點未知的旅程裏,偶然邂逅了你——在他獨自前行的道路上,你突然出現,然後降落到他身旁。

  於是格瑞得出結論:“是流星吧。”

  還是可以許願的那種。

  ——所以說,警隊中的“流星雨”傳言倒也不是空穴來風。

  艾比曾經發表過意見,她說在大家眼裏,格瑞學長是絕對的高嶺之花,不可攀折。

  因爲格瑞和“花”這個存在毫無關係,所以這個比喻你每次想起來都有些想笑。但是你明白艾比的意思,因爲格瑞不喜歡說話(他也不擅長這方面),再加上他平時總是冷着一張臉,只怕在很多人的眼裏,他是高懸在天邊的雲,是遙不可及的月,是世界上一切可遠觀而不可靠近的意象。

  在你看來,這些比喻都還不夠恰當,因爲你覺得,格瑞其實更像是在天際獨自翱翔的獵鷹。

  不是說他具有攻擊性,主要是因爲他聰明、理智,還喜歡獨處,畢竟鷹隼不能待在普通的羣鳥之中。而且他在維護你的時候會讓你很有安全感,感覺你指哪兒他就能幫你打哪兒,超厲害的!

  在聽完你的結論之後,格瑞欲言又止:“……聽起來你像個馴獸師。”

  你義正詞嚴地表示,如果按照艾比的比喻,你應該是個——

  “園丁?”格瑞說道。

  “不。”你嚴肅地告訴他,“是採花大盜。”

  “……?”

  言歸正傳,你覺得那些藉口都是世人對格瑞的誤解,其實格瑞真的沒有那麼難以靠近。

  提到誤解,格瑞偶爾會想,其實他對你也是如此,開始的印象和最終的印象存在着一定的偏差。不是說他開始時對你抱有警惕,後來又因爲地鐵事件看到了你的閃光點甚麼的,主要是因爲你分明是那種看起來乖巧可愛、容易害羞的少女,但實際上卻相當喜歡捉弄人。

  早在運動會上他就已經知道了,更不用說在水槍大戰的時刻,你在雙方都沒有直接表達心意的情況下,直接越界地吻掉了他臉上的水珠。

  由此看來,你相當狡猾。尤其當你發現格瑞真的很不擅長招架這樣的主動之後,你經常會故意去逗他,壞心眼地想看他窘迫無奈的模樣,以此爲樂,樂此不疲。

  但是,就算早就知道你的本性,那又能怎麼樣……

  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在他的縱容與默許之下,才得以進行的嗎?是他給予了你這樣的特權,是他在甘之如飴。

  由於是下班的高峰期,在等待交通燈的時候出現了堵車的情況。格瑞盯着前面長長的車隊,似乎有些走神,你不由得問他在想甚麼,莫非,是在想你呀?

  “嗯。”格瑞偏過頭看你,“是的。”

  誒?那他是在想你甚麼呢,不會還在想你之前問的那個問題吧?

  “是的。”格瑞坦誠地回答你。因爲當時如果讓他去答,他確實只能說你哪裏都好看,但這個答案已經被你否定,所以這不可能是滿分回答。

  你眨了眨眼睛,怎麼忽然有種夢迴學生時代,考場答題的感覺?格瑞該不會在每次面對你開玩笑的時刻,都拿出了那種認真學習的精神進行應對吧?

  可是你是他女朋友,又不是老師……

  你突然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愧疚地說道:“格瑞,這種事情上不用那麼認真,隨便一答就好啦。”反正你只是因爲他不擅長回答這種問題,才故意這麼說的,又不會因爲他答不出來而怎麼樣。

  必要的時刻,人類需要使用糊弄學!

  格瑞看了一眼前方的車流,發現它們巍然不動,絲毫沒有前進的意思。於是他收回目光,將視線重新落到你這裏。

  “我已經有答案了。”他說。

  你看向他,莫名其妙的感到些許緊張。或許是因爲汽車的空間足夠狹小,而現在又是夏天,車內的氣溫會悄然地身高,讓人感到臉熱……但是不對啊,車裏開空調了!

  那就是因爲你旁邊的人是位擅長審訊的警官,被他這樣的人盯着,你難免會有種被鎖定了的心虛感,即使你沒有隱瞞,更沒有案底,也會想要把事情和盤托出。

  “甚麼答案?”你聽到自己問道,聲音輕了許多,“格瑞,你不要……”

  不要一直盯着你看嘛。

  格瑞倏然傾身過來,在你驀然睜大眼睛的瞬間,他用手指輕輕地撥開落在你眼前的碎髮,與此同時,你的脣邊落下了一個吻。

  “不想敷衍你。”格瑞低聲說道。

  好、好的?

  “還有,”他認真地說道,“你的口紅,很漂亮。”

  “……”

  你“啊”了一聲,只覺臉上有些發燙。

  怎麼能用這麼正經的語氣說這種話啊,可惡!

  儘管格瑞一般都會讓你繼續得寸進尺,偶爾纔會進行主動回擊,但只要他稍微做點甚麼,你立刻會一敗塗地。而且,他親你就親你嘛,還要把你眼前那幾縷不怎麼礙事的碎髮給撥開,你竟然有種被迫使要在這種時刻,一定注視着他的錯覺——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甚麼。太、太讓人不好意思了,真是的。

  “賄賂,這是賄賂!”你指責他,有些無理取鬧的意味。身爲警官他要以身作則,怎麼能在答題時賄賂老師呢,不行,絕對不行。

  只是正常回答你的問題,卻發現突然被你升級成考試的格瑞:?

  還好他對你跳躍的思路已經習以爲常,所以他沒有受到你的干擾,只是鎮定自若地問你:“這個答案,你打多少分?”

  “不及格,完全不及格!”你捂着臉說道,從指縫裏偷偷看他,“除非你再答一次。”

  然後你看着自己被拿開的手,被握住的手腕,以及面前那雙熟悉的眼眸——你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略帶急促的呼吸中,似乎有一聲輕笑。

  你疑心自己聽錯了,然而格瑞卻放開了你的手。

  “前面的車動了。”格瑞說道,看起來似乎無事發生。

  你:?

  你還以爲他打算——意識到這一點,你反應過來,這是換成他在逗你了。身爲警官,哪怕格瑞是個經常沒甚麼表情的人,但想要演出點甚麼,還是不難的。

  他以前還說他不擅長應對心動呢,明明就很擅長!你氣鼓鼓地想。

  其實之前的那個警員的想的沒錯,因爲在非常忙碌的情況下,不去相親,就連活潑開朗的人都很難找到女朋友,何況是格瑞這種性格。要不是你和格瑞在之前就已經交往,他真的會一直單身,因爲他在讀大學的時候,就已經非常忙碌了。M.bIqùlu.ΝěT

  公安大學管理比較嚴格,沒有專門的大學開放日。雖然校內人員可以帶校外的親友在登記後進入學校,但你怕給他添麻煩,所以也不怎麼去學校找他,每次約會都是在校外。

  現在回想起來,這麼多年來你們相處最多的時候,竟然還是在高中。

  在格瑞三年級時、你二年級時的那個冬天,你親手做了個小蛋糕給他,慶祝他的生日。少年並沒有立刻將放上去的蠟燭點燃,而是說出了他所擔心的問題——

  “放心啦,就算你升學之後非常忙碌,那也沒關係。”你表示理解,因爲早在你知道格瑞打算以後想要成爲警官的時候,就已經想過這一層了。

  “……真的嗎?”格瑞有些驚訝,你在那麼早以前就已經想過了嗎?

  “是啊。”你認真地說道。

  不過格瑞看起來似乎有些遲疑,這讓你不由得有些微惱。甚麼呀,他怎麼一副很意外的樣子!雖然之前的那個吻確實因爲越界而顯得有些輕浮,但那屬於情難自禁,那不是你的常態!所以不要對你有甚麼誤解嘛,你在和他交往這件事上可是非常認真的,你是真的有思慮過你們之間更加長遠的未來。

  難道格瑞不相信你?

  “不是不相信。”格瑞說道。

  “那就是因爲感動,而感到有些難以置信?”你隨口說道,因爲你其實根本沒看出來,畢竟格瑞還是一如既往的沒甚麼表情——

  然而話音未落,格瑞突然伸出手,將坐在鄰座的你,一把擁入懷中。

  “嗯。”少年垂眸說道。

  其實格瑞有時候會想,他可能天生不太合羣。

  不同於金活潑開朗、引人喜歡的性格,他的身邊從來就沒有沒甚麼朋友。除了金和秋這對姐弟之外,他甚至沒有可以稱得上“親密”的同伴。

  當然,他自己也清楚,這不僅和他的性格有關,還跟他以前的經歷密不可分,只不過這兩層因素累積起來,大約就是註定如此了。

  雖然當年的警方並沒有找到兇手,但他們判定這應該是一起熟人作案,所以格瑞理所當然地會對其他人心懷警惕,他很難再去信任別人。於他而言,“不信任”和“信任”一樣,都成爲了極其天然的存在。

  在這樣的情況,建立所謂的親密關係是不可能的,他連正常的好意都會充滿提防,更不用說是結交新的朋友,甚至發展成爲愛情了。

  因而在遇到你之前,格瑞一直獨來獨往,他在爲人處世上顯得頗爲冷漠。實際上這是因爲他爲自己築起了一層堅不可摧的外殼,用以抵擋紛亂複雜的世間,無論是惡意還是善意,或者是其他中立的、正常的情緒,被他盡數隔絕,成爲了讓同學們望而卻步的存在。

  這樣固然有許多好處,比如沒有人會去打擾他,他總是能夠專注於自己想做的事情,有着充足的時間和精力。畢竟通常一般的事情對格瑞而言沒有甚麼難度,他完全可以獨立完成。

  不過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身處學校,總要有進行合作的時刻。比如籃球賽,比如學習小組,但是這也沒甚麼,反正無論讓他加入到哪裏,他都能把自己的部分做好。

  有一次在深夜,突如其來高燒來勢洶洶地襲擊了他。但格瑞並沒有向住在隔壁的姐弟倆求助,而是渾渾噩噩地獨自找退燒藥,去用溼毛巾,就算跌倒了,他也會爬起來。其實你的形容很準確,那時候的他像是被從高處丟下的幼鷹,他要被迫自己學會飛行。

  格瑞選擇用近乎嚴苛的理智來對待自己,用邏輯和道理去思考問題,他的自制力讓他看起來堅強可靠、冷靜務實,但他知道,某種程度上而言,他也可以被稱爲固執、麻木與自負。

  少年在無聲地獨自成長,哪怕是對於金和秋,他也不曾真正坦誠過自己的內心。

  不擅長表達和不願意表達,到底是不一樣的。

  只要在陸地上,就可能會被突然襲擊,所以格瑞切斷了可以靠近他的方式。他一直都在懸於空中,注視着地面,從來都不曾降落。

  如果不是你,他應該就會這樣度過自己的一生,像是被寫好的公式一樣,嚴格地執行着他早就定下的想法。雖然聽起來有些荒唐,但以前的格瑞真的覺得……這還挺正常的。

  “是嗎?”你在他的懷中蹭了蹭,認識了這麼久,這還是格瑞第二次跟你提起他真實的想法,上一次是他說他想成爲警官,這一次他說得更多,你們在真正意義上又更近一步,“格瑞原來是這麼想的。”

  你一定會感到失望,格瑞想,畢竟他並不如你想的那樣好,他在你面前做出的可靠,並非天生如此,而是因果使然。

  然而你抬起頭,吻了一下他的臉頰,在少年錯愕的目光中,你輕聲說道:“格瑞……你明明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溫柔?

  這個詞用來形容你還差不多,怎麼可能適用於他。

  “怎麼會呢?”你不贊同地眨了眨眼睛。

  先不提在地鐵上你向他求助的時候,你們還不是太熟悉,但格瑞仍舊選擇幫助你,這就足以否決他的自我認知。就單說格瑞自己所舉的例子吧,你繼續說道:“學長之所以不想讓別人靠近你,除了你對他們的不信任之外,還因爲你不想給其他人帶來麻煩,不想連累任何人吧。”

  你很輕易地找到了薄弱的地方,敲碎了他的外殼。

  ……被你說中了。

  但這能算是溫柔嗎?

  “這就是呀。”你肯定地說道。

  至少對你而言,你有感受到哦。

  他分明沒有點燃蠟燭,但卻從你的眼底看到了跳躍的燭火。

  如你所說的那樣,格瑞的確不想連累其他人。因爲兇手一直未曾歸案,這簡直就像是一雙藏在暗處窺視着他的眼睛,不知道甚麼時候就會突然暴起傷人。若不是知道金和秋有着足夠保護他們自己的能力,其實格瑞連他們的好意都不會接受。

  直到秋姐在國外讀書,金的身旁也總是圍繞着許多人,這才讓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得到了格瑞的默認,你繼續大膽猜測,對於稍顯固執的他來說,他甚至有可能會因爲近幾年以來身邊一直風平浪靜而感到煩躁。因爲這就好像在告訴他,他能夠淡忘以前的事情,從而過上正常的生活——他不是這種人。

  “是的。”既然你都把他看穿了,他也就沒必要再隱瞞,於是少年坦誠地說道,“但是這時候,你出現了。”

  在元旦的那次的事件中,格瑞因爲你而意外地獲得了新的線索,一切直指教會。但你帶給他的意義遠不只是這些,因爲你竟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輕而易舉地打破他積累多年的防線,真正地走進他世界,這是他從來都沒想過的事情。

  是你讓格瑞知道,原來所謂的“正常的生活”,其實根本就不正常。

  那麼甚麼纔是正常的呢?

  是被你明亮的眼神所注視着,是握住你柔軟的掌心;是被你緊緊地抱住,感知着懷中的溫度;是坦誠地面對自己的內心,敢於去表達自己的想法——

  是懂得了如何去愛,又被如何熱烈地愛着。

  得到之後,就很難再接受失去了。如果未來你和他分手,他恐怕很難再擁有這樣的生活,但倘若你有所顧慮——

  “不會。”你打斷了他,確信地說道,給予他滿心的信任,“只要格瑞不會喜歡別人,就不會分開的。”

  格瑞可以確信,他不會喜歡別人,畢竟其他人都不是你,有些事情只有你才能做到。但是,如果以後他因爲工作原因,有人對他懷恨在心,想要對你進行報復,那該怎麼辦?畢竟他心底一直想要解決那樁懸案,因而這條道路,勢必充滿危機。

  聽到他的顧慮,你笑了一聲,把格瑞笑懵了,少年難得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他的話難道不對嗎?

  “豈止是不對,簡直是大錯特錯。”你回答他。

  這人不是平時挺聰明的嗎,怎麼在這個問題上變成笨蛋了啊。

  “想讓自己來解決所有的問題,這種想法未免太自負了吧。”你提醒他,“這絕對不是分手能解決的問題。”

  萬一嫌犯覺得就算是你是格瑞的前女友,而他在此後並沒有和其他人有甚麼曖昧關係,因而你格瑞“唯一喜歡過的人”……那不還是會出問題嗎?

  而且如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反而會因爲不在你的身邊,而無法及時趕到,這樣的後果只要想一想,恐怕比起分手更難以接受吧。

  ……很有道理,你素來以理服人。

  “所以,其實格瑞學長,你已經無路可走了。”你理直氣壯地說道,“在所有人的眼裏,我們都是綁在一起的人了。”

  所以從今以後,如果他對你的安全有所擔心——

  “那就親自來守護我的未來吧。”

  格瑞很難形容他當時的心情,感動和震撼已經不足以說明了。

  所以他說你是流星,因爲對着流星是可以許願的,這跟在蠟燭面前許願有着異曲同工之處。因而在少年吹滅蠟燭的前一刻,他鄭重其事地對不存在的神明許願,對自己立誓,他一定會好好地守護你的未來,絕對不會辜負你的信任和期望。

  想起你之前用過的形容,格瑞不由得想,如果他真是雲,那麼也許他會化作落在你發頂的雨珠;如果他是高懸於天邊的月,那他也理應照亮夜路,佑你平安。

  但你說他是翱翔於青空中,有着鋒芒的鷹,若真是如此,那麼在此刻,他得以真正地降落,在你眼前,在他的港灣。

  工作之後,因爲你入職了凱莉所在的公司,她非常爽快地給你安排了一套豪華的單人公寓。不過因爲你經常出差也沒怎麼住過,而格瑞更是因爲接連忙着各種案件,就差住在警隊了,因而你們一直沒時間找適合同居的房子,所以你之前纔對格瑞說他晚上來不來你這裏——

  “對了,前幾天遇到你那個前輩了。”又是等交通燈的時間,看着路邊的公安大學,你忽然想起了這件事,語氣裏不無驕傲,“他還說你在專案組表現蠻好的,都在誇你呢。”

  你其實來過公安大學,也是在這裏認識了格瑞的前輩。

  公安大學在運動會、文化節這種時候的管理會寬鬆許多,雖然還是得讓校內的人到門口來接,但已經和校園開放日沒甚麼區別了。所以這時候你不用擔心給格瑞添麻煩,於是在收到格瑞的邀請之後,你迅速地跑來參觀了。

  格瑞在接到你的電話後,來到學校門口領人,這一幕讓你感覺非常奇妙。自從小學之後,你好像再也沒這樣被別人領着做甚麼了——你總覺得格瑞這樣很像是你的監護人。

  “……你也可以這樣做。”格瑞說道。

  好耶,以後你也要找機會領取你的男朋友。

  格瑞發現,你剛進校門的時候還是很輕鬆的,然而走了幾步之後,你的表情越來越肅穆,肢體動作變得有些僵硬,他看着都替你覺得累。

  你怎麼比他還警覺,像第一次進森林的小動物一樣。

  “因爲這是第一次來你們學校。”你嚴肅地說道。

  學校裏肯定到處都是格瑞認識的人,你已經看到好幾個人看他了,所以你必須嚴陣以待,絕對要向大家展示你最完美的模樣。

  ……倒也不必這樣,格瑞認爲,你只要保持你平時的模樣,就已經很完美了。

  然後你就看到了佈告欄上貼着的表彰名單。

  你看了看名單,又看了看身邊的格瑞。

  “是我。”格瑞點了點頭,然後他就看到你瞬間輕鬆了許多。

  “早說嘛。”你笑眯眯地說道。

  格瑞要是早說他在學校的各種比賽裏都名列前茅,是各種被表彰的模範,所以才總有人看他,你就不會緊張了。因爲你完全可以以身邊的格瑞爲驕傲,進行一些狐假虎威。

  格瑞:?

  雖然他確實是想讓你因他而驕傲,但他還是沒忍住伸出手揉了一把你的頭髮。

  “幹嘛呀。”你連忙制止他,別給你把髮型弄亂了。

  “挺可愛的。”格瑞說道。

  ……突然誇你!

  “格瑞,籃球賽就快要開始了,你怎麼還在這裏?”一個路過的男生問道,在看到你之後,對方怔了怔,“這是?”

  “是我女朋友。”格瑞介紹道,“這是我的前輩。”

  “前輩好!”你立即說道。

  “你好你好。”這位前輩驚訝道,“沒想到格瑞居然有女朋友啊!”察覺到格瑞瞬間變得有些不善的眼神,前輩急忙解釋道,“可不是我對你有甚麼意見,你難道不知道嗎,學校論壇上有個帖子……”

  你和格瑞詫異地對視了一眼,然後在學長的指導下,看到了那個帖子。

  原來是大家一致認爲,像格瑞這樣各方面都非常優秀,又沒有任何緋聞的帥哥簡直就是學校撞大運才收到的門面擔當,是學校的公共資源。

  格瑞的筆記做得很好,會借給同學們看,還會預測考試重點,簡直就是神明;他在體能項目各方面都表現突出,他的錄像簡直就是教學視頻;而且他人長得也很不錯,心情不好的時候看看他會讓人產生動力——這麼優秀的人都在努力,我們有甚麼資格認輸!樓主在此呼籲,學校是我家,保護格瑞靠大家,千萬不要讓戀愛影響到他的專注力,讓他把所有的時間都貢獻給學習,繼續造福大家吧!

  這都甚麼亂七八糟的,你看得哭笑不得。

  看來你可以猜到晚上會出現甚麼樣的帖子了,肯定會說“甚麼原來格瑞居然比想象中還要厲害,以上那些事情居然在戀愛的時候同時做的,他也太強了吧”之類的感嘆。

  格瑞並不這麼想,按照他的瞭解,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學既然把他誇成了這樣,他們的重點肯定不在於此。

  前方恰好就是你住的公寓停車場了,與你結束了有關於前輩的話題,格瑞突然提起了他這次去專案組處理的事件。他很少提這種事情,就像你也不會提你的工作內容一樣,嗯……這大概屬於工作機密?

  開玩笑啦,其實身爲刑警,能遇到的難以偵破的大案並不是很多,因爲治安沒有那麼差,也不是所有的犯人都很聰明。所以格瑞若是跟你提起甚麼事,一定是大事——你瞬間警覺起來。

  原來格瑞發現了一樁沒有被併案的案情,他第一眼就覺得手法非常像是當年的犯人所爲,可能是連環案件,後來經過他的整理,他得出了確定的結論。

  如果真的是他們做的,現在還沒過二十年的追訴期,還來得及將他們繩之於法。你思索着點了點頭,和格瑞一起下車,走進電梯。等等,他跟你提這件事,該不會是要——

  “不準說。”你做了一個“禁止”的手勢。

  “嗯?”

  “禁止分手。”你兇巴巴說道。

  電梯恰好到達了樓層,你覺得在監控底下吵架不太好,雖然你和格瑞也沒有過甚麼爭執。但你現在決定要跟他吵一吵了,如果他決意要這麼做——你用鑰匙打開門,示意他進來。

  “不是。”格瑞說道,表示你誤解了他,他伸手將房門關上,有些好笑地說道,“我只是想問你——”

  “要不要搬去一起住。”

  ……啊?!你準備好的一番話被他這句話瓦解了,是你完全沒想到的思路。

  “可是,房子?”你遲疑道,只是話一出口,你也反應了過來,格瑞既然這麼說,肯定是他都已經準備好了。

  搞、搞甚麼呀,跟求婚似的。

  因爲有些慌張,你決定找回主動權,於是你反客爲主,對你的警官男朋友進行訊問:“你還有甚麼要交代的嗎,快一起說了,坦白從嚴,抗拒從……不對,坦白從寬!”

  “確實還有一件事。”格瑞俯身看你,再一次與你呼吸交纏。

  剛纔在車上的時候,那一瞬的急切不是演出來的,哪怕鎮定理智如他,在被你可愛到的瞬間,也會情難自禁。

  至於當年論壇上的後續,正如格瑞所想的那樣,同學們的關注點跑偏了。大家一致認爲,能讓格瑞這樣看起來如同獨行的鷹隼一般的人物,自長空呼嘯而落,想必你肯定不是普通人。

  格瑞不曾真正地許過願,但如同流星一般倏然落下,並由此永照於他人生中的你,讓他找到了介於“爲理想而活”和“爲自己而生”這兩句話中的平衡點,收穫了最正常的生活。

  他席捲氣流,然後準確地駐足在你面前,分明是遙不可及的地方降落,卻像是生來如此。